果然不要妄想完全混过萧喜的眼皮子。
“秦家主母不是害了病么?此事说不定和刹摩有关。”朗月躲过萧喜不依不挠的目光。
这家伙,又着了鬼了。
萧喜微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嘲讽朗月不长记性,忘记了她敏锐到极致的洞察力。
她了解他,他骗人的时候就是喜欢闪躲,往后顺其自然,她定会叫他自己开口告诉她真相的。她没必要挑在现在给自己和对方不痛快。而且,她可是答应过他的,敞开心扉是他自己的事情,他们之间的坦诚相待,根本不需要他将自己的内心完完全全地剖给她看,他只需要告诉她愿意说的事情就够了。
尽管现在,朗月诚如他自己所言,还是做不到。
……
早晨,他们赶在秦澈的人运送米粮去往南城门施粥点前,找到了秦府存放干粮的仓库,用提前在昨日那碗粥水里提取到的鬼草之气做引,寻找仓库中类似的气息,在一番查探后,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但他们确信,雾香刻意提取出来的鬼草之气不可能有任何问题。所以,鬼草并不是在秦府中就开始作祟的,而只能是在南城门。
这个结果其实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的,毕竟,如若鬼草在一开始就被安排在仓库,按道理,秦府内的人也都会遭殃。
并且,南城门流民乞丐们出事的时间是被安排在秦昊闹酒那晚的,与其把作祟的出发点安置在府内,南城门反而更掐点——掐在他们刚好离开鬼市的时间后面。那刹摩是有天大的本事,但也根本没有必要给自己徒添烦恼。
可他们谁也不知道这刹摩会不会真如他们所想,总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为了谨慎起见,仓库也是不能放过的。
基于充足的理论基础,他们在仓库逗留的时间很短,随后,朗月赶在秦府的人马前,用风行术快速到南城门施粥点,在秦将军发放的令牌的作用下,顺利进入其中。
而萧喜则留在秦府,观察秦府人马出动时周围发生的一切异端。
朗月按照老方法,在厨房内的厨具和米缸中仔细寻觅,终于查探到了鬼草。
原来这些鬼草被糅和成了细碎粘腻的草泥,被某个人用手掌摁进了每日往里蓄水的水缸里。
水缸内壁是黑黄色的,这只掌印静静地躺在较深处的水缸内壁处,本就难以察觉,在阴暗的室内环境下,蓄满水的水缸更是同寻常一样。
若不是朗月有从粥水中提取到的气息相助,他也不可能找到此处的端倪。
他尽力弯腰,才好不容易将手臂伸入水缸较深处的内壁上,他小心触碰了一番那只泥掌印的质地——倒是结实,像是有人故意用了什么东西调和了草泥水的浓度,再使上格外结实的手劲,将手印纹丝不动地按上去,以保它在几日内水缸蓄水的时间,不被冲烂冲走。
如此,便可以不费多余的力气,还能让百姓们频频因鬼草遭殃。
除此之外,这也说明了凶手的作案时间距离现在并不长。
那不就是秦昊么……
朗月垂眼静静看着这只水缸,若有所思起来,他的身高已是男性中颇为出色的存在,可就连他刚刚触摸掌印的时候都吃力得很,差点就要扶不稳水缸。但凶手可不只是触碰缸璧,而是将手掌完完整整地且使了十足的劲按在上面。
朗月自知在保留体面的同时,这样的动作都做不到,凶手难道就做得到么?
他抱着试探的心态,捏紧缸壁,“刷”一下将沉重的大物件移位,将隐藏在阴影的那一面移出——他保留脑中想象出的凶手作案画面,还原起来,最终果然发现了凶手另一只手触碰水缸的痕迹。
他没有想到,这只扶在水缸外壁的掌印居然也是混了草泥的,可见这凶手行事很不谨慎。
外壁的掌印显然比内璧的保留地更加完整更加新鲜些,他在触碰的时刻,嗅到指尖留下的气味——那只被空气流动痕迹冲刷掉一些的、淡淡的烈酒气息。
酒水……果然就是秦昊。
朗月在临走时,还发现了落在移位后原本躲在水缸底部的、一片已经风干了的呕吐污秽之物,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用术法将水缸上还残留着的鬼草之气尽数封印,踏出草棚。
“将那只水缸换掉,”他的语气不留一丝人情,冷至冰点,将守在施粥点上的一队卫士吓得不敢动弹。
本来还想着叫嚣“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只会弄虚作假的破道士”的卫士,如今顿时变成了缩了脑袋的鹌鹑,畏畏缩缩。
“我会禀告秦将军和秦二公子,让你们即刻领罚。”
“为……为何?!”那几只鹌鹑没忍住,焦急问起来。
朗月冷笑一声:“秦大公子闹酒那晚,将污秽呕吐至水缸之中,不谈换掉水缸,你们连清洗都不愿,干脆往其中添水,煮成了粥水给那些流民百姓?你们嫌脏嫌臭,那些流民百姓就不么?你们可知,秦大公子腹内极有可能积蓄邪祟,而你们直接将它们送入百姓口中,他们如何不会患病?”
若非不清洗,那只内壁的掌印为何还留在上面?
“呕……呕呕……”
有几个人的回忆被朗月的话一下子拽到了前天,恶心的画面上涌,他们一个没忍住,直接干呕了起来。
还有几个想要装聋作哑的人见他们露了陷,也着急忙慌地踹过去,视若无睹地骂起来:“别吐了!你们这几个没出息的东西!”
朗月嘴角的冷笑越来越凉,他孤身一人走在清晨人迹鲜少的街道上,想着,在盛京,那罪恶多端的刹摩居然会败了阵,比不上人心险恶。
秦昊固然有罪,但倘若这些卫士们带着哪怕一丝的怜悯之心,将水缸清洗,患病的百姓或许就远远没有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