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半时辰后——

盛京郊外“不夜市”高楼内，光亮无处逢生，唯有几双在迷糊不堪的月色下发出的森然光泽，微微闪烁着——朗月和秦昊仍处于长久的沉默中。

最终，朗月还是没能撑得住，他的内息混乱，灵力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一股腥气的血流鼓进他的胸腔，最后猛的从他的口中喷出。

他挺拔的身姿歪了半截下去，清瘦的手则死死地攥紧自己的胸口，他喘着大气，眼中满是不甘心。

“好……我答应你。”他忍着自尊被羞辱的痛楚，逼着自己从牙尖挤出这句心不甘情不愿的话。

“鬼市的妖还在不夜市外候着，我要亲眼看着你将她们三个人，送到那些鬼面侍卫的手里，”朗月继续道。

“你要知道，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不过，谁让你是我的好弟弟呢？”秦昊走近他，用油腻而猥琐的腔调说道，“所以你大可放心，因为，我可以让你亲眼看着她们这三个小妮子进入盛京鬼市的入口，绝不食言。”

……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辰，盛京城秦将军府——

秦澈站在阴冷的廊亭的凭栏上，神情定定地看着府内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小厮和丫鬟们，循规蹈矩地赶着自己的事情。很快，一直负责报信的那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黑衣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单膝跪下，压低声音说道：“大人，不夜市秦昊那边的安排可以正式进入正轨了，接下来，萧喜、金瑶蒂还有雾香这两人一妖就会被送回鬼市。”

“既然朗月能在若画死前，就能警觉到隐藏在暗处的很多隐患，那这次也一定不会例外。朗月自知秦昊的最终目的是他，他会选择舍己救人。而萧喜回头，肯定也会因为愧疚或是牵绊等等各种复杂的情绪，去救他。”

“但这不是朗月要的结果，所以他应该在进入不夜市之前就跟雾香交代过，要把萧喜送到在鬼市，把她囚禁在那里，只有这样，她便不会有机会救他。”

“大人……所言不差，不然，以朗月的性子，是不会主动跟秦昊要求他把这三个女的送到他指定之地——鬼市的。”黑衣人飞快答道。

“那这样还有什么意思？”秦澈的目光闪过一丝阴邪，“还不如早在一开始就把这些人杀死了的好。”

“是……大人，”黑衣人身子一震。

“想办法潜入鬼市，故意把萧喜放走，一旦如此，她便肯定会想方设法，乃至不惜一切代价去不夜市救人。届时，她便一定会惊动白刻舟，白刻舟这个老狐狸，再怎么抵触出山，都不得不亲自出手了，”秦澈继续交代道。

“属下明白，”黑衣人明白大人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在用各种各样的偏门过激的方式，逼着鬼市重出天日。

“大人，属下还有一事禀报，”他果断地回应之后，很快就接上了更为重要的话题。

“虽然今日血蠕的规模未涉及皇城，却大大震慑了朝廷，想必很快，朝廷便要亲召仙机门入盛京城了。”

“很好，”秦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仙机门最迟到达盛京是什么时辰？”

“最迟，也至少要到明晚深夜。”黑衣属下垂首回应。

“下去吧。”秦澈挥了挥手，刚刚还身影具在的黑衣人顿时消散成了黑雾，一缕一缕地从空旷的亭廊上雕刻着的镂空木雕流走，宛如一场虚幻的梦。

……

雾香如今妖力不稳，加上身体透支，她只好任人摆布地从不夜市带到鬼市的入口。她身边，还有被两队鬼面侍卫架着的金瑶地和萧喜，她们的情况十分不妙，至今还昏迷不醒。

鬼市入口前，秦昊还带了一大队的黑衣人在身边，一袭沾染了大半边血迹白色长袍的朗月，被这群乌漆嘛黑的身影簇拥在中间，手脚皆被束缚着。

他不断地微微晃动脑袋，极力逼自己保持清醒。

秦昊仰着鼻孔，鄙视地朝前方示意了两下，说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朗月没有力气说话，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同样望着他的雾香，他的口微微张开，最终还是比出了些口型出来——

“看好萧喜，别救我。”

雾香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泪意在自己的眼眶中盘旋，她咬着下唇，忍着情绪，只是不断地点头。

她从没有想到，自己曾经那么厌恶和畏惧的人族，竟有一天会让她心中敬畏和愧疚的情绪油然而生。

她想到萧喜曾在百里红楼主动上前单独应对陷阱之事，自知若不是萧喜，现在吃尽苦头，昏迷不醒，濒临死亡的后果，也应该有她的一份。

她又看着朗月那副生死释然的模样，想到，眼前的这个傲气凛然的仙机门弟子，本就是个不带两族歧视的真正的有担当的人，他会因为救萧喜，因为不计前嫌地救她这个妖，而将要永远失去生命和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