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刻舟当时只敢隐晦地派了点妖,悄悄帮朗月。
但谁承想,后来,被关在鬼市里好好的萧喜突然逃了出去……仙机门和朝廷已然合力,对鬼市存亡造成了极大的威胁,白刻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被雾香说通了,他顺手就叫雾香派人去帮萧喜救人了。
因而,朗月就真的算是……无路可退了。
真是凑巧啊……
仙机门和朝廷联手的第一刻,鬼市就出手帮了朗月。
刹摩的心机了得。
他让朗月陷入自愧,竟也让萧喜落入了同样的境地之中……
萧喜如今已经和雾香气他们一起,被鬼面侍卫带到了用来暂时安置他们的偏僻屋子里。
天还是浓黑浓黑的,屋子里没有点灯,萧喜独自一个人席地坐在躺着朗月的床侧,而雾香则手足无措地立在她身旁,一句话都憋不出来——因为萧喜这副模样,真的很吓人。
她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个遍,如今半点精神都提不起来,只是面如死灰地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抬起脑袋,看雾香,艰涩的说道:“我还有一事问你,当时,你为何不听我的话,让朗月来救我?”
雾香绝望地阖上了眼。
她就知道,萧喜要回头找她算账。
她嘟囔着狡辩起来:“我又没上赶着让他知道!你是不知道,当时南城门闹得又多厉害?!那些流民百姓们原来在中鬼草毒前就染上了那该死的血蠕,之前朗月和你解开了他们的鬼草毒后,反倒让那些受鬼草压制的血蠕活跃了起来。不过半日,他们血疾大作,闹得满城血雨腥风的,而且更恐怖的是,那天煞的血蠕是会传染给人的,甚至还能传染给妖!
朗月当时为了保住城中其他人不受血蠕荼毒,不得不直接杀死那些流民百姓……但传染速度太快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得了疯病,他一个人在那里应对,怎么可能脱身地了?我这是听闻消息,赶紧去救急的!
他看到了我,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察觉到了不对之处……逼着我,把你的事情告诉他了……
你,你可别怪我……要不是我,朗月早在那时候就没命了……”
雾香越往后说,气势就越弱。
“什……么?!”萧喜一个激动,直接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毕竟,鬼草和南城门的事情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
“鬼草……是克制那些流民百姓体内血蠕的东西?!”
雾香见话题转移,便连附上一句:“是啊,朗月还说,是幕后之人借助了他的双手,给这些流民乞丐们解了毒。”
“我终究还是小看了刹摩!如此想来,当时秦府秦昊的屋子里的鬼草解毒方法也是故意安排在那儿给我们看的!否则,时间怎么可能安排地如此紧凑又凑巧?!他让我们变成了杀人凶手,他让朗月……亲手杀了这些人……”
她惊骇的转过脑袋,看向还晕躺在床上的朗月,目露悲色,低声道:“他或许……并不愿再醒过来了。那时,他来救我,早就弃了生念。”
让朗月这样一个善恶分明、又因自幼承蒙师父养育之恩的人,去背叛自己的门派和犹如亲生父亲般的师父后,又叫他亲手去杀死那些不得不堕入地狱却又何其无辜的流氓百姓……
你要他怎么去活?!
萧喜绝望了,她本以为无论如何,只要帮朗月留下一条性命,往后的事情便总会迎来转机……
她竟然有些看不清自己了,因为,她不知道今日不惜一切代价救下朗月,到底是不是真的做对了……这件事对朗月来说,到底是不是他真心所求?
而她的拯救,与其说是大义、重情之举,不如说是她想要减轻自己心中愧疚的自私之举。
她忽然“噗通”一声,顺着床板子滑倒在地,双手掩面,泪水不住地从指缝里流出,衣襟处湿了一大片。
“这些事情和雾香你本就没什么关系,我刚才那么说何尝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反而……都是因为我!是我没能及时分辨刹摩的迷障!当时,我被关在鬼市的时候,放我出来的定然也是刹摩的人手!他是故意让我出去救朗月的!不……不,我为什么要怪罪别人!我自己也有问题……我不该那么冲动,我当时不该出去……我不该……”
她的哭声很小,像是极度隐忍着什么,但她越是这样,就越是惹人心疼。
如今她的话语已经颠倒不分,甚至有些神志不清后胡言乱语的意味。
“可我不想……让朗月为我而死,”萧喜抽噎着摇着头,“我不知道……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了,我不知道……”
“你……”雾香的眼眶又湿润了,她知道光是让自己稍微带入一下萧喜的处境,她就根本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酸楚和疼痛。
她一个身外人都这样了,更何况是萧喜呢。
“萧喜……不是你的错,”雾香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了那些话,若不是她,萧喜应当不会难过到如此地步。
她抱着愧疚之心,弯下身子,微微屈膝,将手掌抚上了萧喜的肩膀,安抚道。
“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萧喜阖上了眸子,将脑袋深深地埋进了屈膝后的臂弯里,她将自己缩成了体型最小的状态,宛如一个石墩,萧索,冰凉,受够了岁月的蹉跎。
“好,刚好金瑶蒂那边有了些反应,我去那边看看,”说实话,雾香不是个会安慰人的性子,呆在这里,反而容易给人添堵。
所以,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很有自知之明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