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悦发烧了。
吃完阻断药后,他头疼、眩晕,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作为一名医生,方成悦很清楚这都是用药后的不良反应,可内心仍然会觉得恐慌。
门铃一遍遍响起,催促的、紧迫的,像生命流逝的最后倒计时。
他本想无视,但想了想隔壁邻居的感受,仍然强撑着自己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黎初,青黄不接的一张脸上,从前的那些淡定和从容统统脱了像,剩下的只有毫不掩饰的担心。
得知他职业暴露消息的时候,她正跟心胸外科的副主任医师祝岩会诊,马力扬过来送方成悦的病假单子,黎初看见了,把小医生逮住问了个底朝天。
她伸手抚上他额头,方成悦后仰着身体躲开了。
“离我远点。”
黎初大怒:“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逞强,不要逞强!你为什么总是不肯听我的话?!”
方成悦皱了一下眉头,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因为苍白的唇色更像风霜雕刻。
“别跟我大声讲话,头疼。”
黎初脸上一痛,伸手拽过他的胳膊,将他按到沙发上,俯身观察了一下瞳孔,又问:“除了发烧、头疼、腹痛,还有其他症状吗?”
“暂时没有,”他说完紧接着打了个喷嚏。
黎初看着桌子上治疗过敏性鼻炎的药,难以置信的问:“现在抵抗力已经变差了吗?”
“没那么快。”方成悦鼻子不透气,嗓音难免沙哑,“季节变化,常规性鼻炎而已。”
黎初并不相信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太能忍了,不是要死的绝症,他永远都不会说痛。
“方伯伯和张阿姨知道了吗?”
“再说吧。”
她不再说话,起身拿起刚才丢在玄关处的塑料袋,里面是她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的蔬菜水果。
“你去休息吧,做完饭我就走。”
“放这儿吧,别麻烦了。”
门锁又传来密码输入的声音,方成悦和黎初同时转头,纪鱼藻从外面推门而入。
客厅面积明明很大,但偌大的空间里因为盛了各怀心思的三个人,却又显得逼仄。
纪鱼藻的目光羽毛一样落在方成悦脸上,狐疑问:“你为什么请假?发生什么事了?”
他答:“没事。”
纪鱼藻的眼睛又转到黎初拎着的透明袋子上,里面装着瓜果蔬菜,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
她不紧不慢的笑着,又问:“黎医生怎么也来了?”
黎初有一点被捉奸在室的不适感,尤其当她进来时就已经发现,这个空间里处处都存在着纪鱼藻生活过的痕迹。
她拿眼睛瞟了一下方成悦,赌气道:“你问他。”
方成悦当然什么都不会说。
纪鱼藻知道他擅长学习、擅长钻研、擅长攻坚,却不擅长在男女关系里周旋。因此她压下心中的疑惑,往门口的方向摆了摆下巴,不自觉就跟他客气起来,“能出来聊一下吗?”
她转身出门,方成悦脑子里动过无数个念头,却还是紧跟着她出去了。
门被关上,这房子的公摊面积毫无人性的阔达敞亮。纪鱼藻看着眼前空白无声的空旷走廊,突然感到心悸。
以前出任务,危险到来的时候,她总会有一些不该此时出现的放松时刻,去感受那命悬一线的紧绷感。
只是她从没想到,这样的寂静竟也会发生在她跟方成悦之间。
情绪剑拔弩张,他们各自将手中看不见的匕首对准了对方。
纪鱼藻情绪冷静,“你想告诉我什么,说吧。”
方成悦望着她,如同凝视深渊的自裁者,一头扎进去,他从高处无限往下坠落。心里暴雨如注,情绪隐藏在波澜不惊的面庞之下,方成悦将匕首向内扎在自己心上,他做了一个非常不甘心却正确的决定。
“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紧绷的线断了,纪鱼藻低着头,很久才想起来要说点什么。
“多久?”
“不知道……虽然连我自己都觉得提这样的要求有点无耻,但还是请你能耐心等待一下。”
“我可以等,多久都没关系。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分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