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碗吃元宵的张坤闻言,瞄了徐已陌一眼,也不言语,默默出了里屋。
冯玉娆没有打探人心思的喜好,见无人回答,也没再问。
将手中的元宵转递给徐已陌。
徐已陌看了看递来的碗,又抬眸看了看弯下腰的冯玉娆。
刚伸手去接,便嘶了一声,眉宇又深深蹙起。
冯玉娆见状,便端着元宵来到徐已陌身旁的小凳上坐下,“我来喂你吧。”
冯玉娆坐下后,用勺子先搅了搅汤汁,再舀起一颗元宵下意识放到唇边感受一下温度,这才递去给徐已陌。
徐已陌一直盯着冯玉娆的动作,元宵递到嘴边也不张嘴,而是看了看那颗元宵又看看冯玉娆,视线渐渐模糊……
“郴儿,来,娘喂你,小心烫。啊。”纤细的手指舀起元宵先放到嘴边吹吹,感受到温度不烫了才送至幼童嘟嘟翘翘的小嘴边。
慈爱的脸庞堆满了笑意,明亮的眸中溢满了温柔,轻柔的声音里满含对小儿子的宠溺与疼爱。
可惜,一切如昙花一现,还来不及沉浸,便已消失不见。
“怎么不吃?”见徐已陌盯着元宵发呆,冯玉娆正想问是不是烫,倏地想到方才自己将汤圆放至嘴边感受温度的行为,想来徐已陌迟迟不张嘴定然是误会了,连忙解释。
“不好意思,在家喂玉骁习惯了……但你放心,元宵绝对没有碰到我的嘴。”冯玉娆连连保证。
见徐已陌还是没张嘴,冯玉娆望向桌上原本要给裴元青的那一碗,道:“要不我重新给你换一碗。这碗一会儿我自己吃好了。”
既然徐已陌觉得这一碗碰到她的嘴了,那再留给别人也不礼貌,刚好元宵一煮熟她就舀装着来了,自己也没吃。
冯玉娆说着缩回手正要起身,手却忽地被徐已陌抓住。
因扯动了身上的伤,下一瞬徐已陌面上出现了更痛苦的神色。
可他并未放手,忍着痛缓缓低头,将那颗元宵含进嘴里,才松开冯玉娆的手。
只是视线始终在冯玉娆身上。
冯玉娆搞不懂徐已陌的迷惑行为,但见他慢慢咀嚼了起来,继续坐回凳子上接着喂。
徐已陌平时吃东西就慢条斯理的,现下因受了伤的缘故,吃得更加慢了起来。
可能也是因受了伤,整个人看着消沉了不少,也、脆弱了不少,如飘落在人衣袖上的树叶,将自己紧紧藏在衣袖的皱褶中,生怕被无情的大风刮走一般。
平时要吃两碗饭的人,却在只吃到半碗元宵时,就已经没有力气再吃了。
见徐已陌轻轻别开送到嘴边的元宵,冯玉娆放下碗,拿来帕子给他擦拭嘴角。
从始至终,徐已陌都一声不吭,只静静凝视着冯玉娆。
“冷不冷,要不要到床上捂着。”徐已陌醒来,就让张坤将里屋的火撤掉了一笼。
可徐已陌毕竟是病人,虽说现下已然有了好转,可病人体温本就不稳定,坐久了难免身体会虚,冯玉娆怕他支撑不住。
闻言,徐已陌颔首。
冯玉娆来之前他就坐了好一会儿了,又撑着吃了半碗元宵,力气早已用尽。
好在裴元青给他弄了好几个软枕叠起来,软枕外又铺上厚厚的两床被褥,这样他即使靠上去也不会弄到背后的伤。
否则只能趴着,日复一日的也受不住。
冯玉娆扶他靠躺着,又拉来被子给他盖上,顺势在床沿边上坐下,柔声问:“冷不冷?”
连冯玉娆自己都没意识到,自二人从最初的相遇到现在,冯玉娆还是头一次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对徐已陌说话。
徐已陌没有回答冯玉娆的话,而是说起其他:“这几日,外间应该有不少关于我家的言论吧!”
他说着一笑,几分嘲讽,几分无奈。
确实,自颜料铺子正常营业后,大街小巷便都是关于乡绅老爷前妻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
从这些流言蜚语中,冯玉娆也算是听出个大概,原来徐已陌的母亲是上一任乡绅的独生女。
乡绅早年丧妻,因生意忙碌时常出门,怕继室会虐待幼女,便不娶续弦,独自一人将幼女抚养成人。
乡绅小姐原本是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受宠小姐,却被骗婚错嫁他乡受夫家磋磨虐待。
老乡绅得知那家竟是偷天换日哥娶弟媳后难掩怒气,带着人上门理论。
却被对方反咬一口,将天生残疾赖在老乡绅身上,说是他待人殴打所致!
为了帮女儿逃出狼窝,不光陪嫁女儿的丰厚嫁妆没拿到,老乡绅还被那家狠狠咬下一块肉,这才同意合离。
然老乡绅将女儿带走,但女儿被迫怀孕生下已然两岁且四肢健全的孩儿却不能带走。
回到家中乡绅小姐忧思过度,竟一病不起。
望着日渐消瘦的女儿,老乡绅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