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倒是都对,盛屏略一想,“攒点儿银子,日后大可自己开馆子挣钱,许是要辛苦些,但也多了几分自由。”
唐李氏摇头,“哪有女孩儿抛头露面做生意的。”
盛屏笑了,“我们是岷县人,那边不少女掌柜呢。”
“岷县是岷县,这儿可是淮安,没哪家是女掌柜。”
唐李氏不满意得嘟囔。
盛屏这时忽然发现,她有点儿小看李婶了,平时不多话只管干活没什么存在感,但是说话很有条理,脑子更是清醒,这一番争论下来,半点儿不落下风,她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很为自己的想法据理力争,说话时都不怎么在意彼此间的身份差别了。
这个发现让盛屏很兴奋,好像是看见一个温顺的人突然长出了尖刺,她一点儿不觉得扎手,反而为她的抗争精神感到开心,她也说不出责备的话了。
“罢了,今日的事到此为止,我们也不追究了,日后你也莫要再昏头昏脑的做出傻事来,安心在后厨待着。”
唐李氏不甘心的磕了三个头带着唐英从书房离开了。
盛屏问王秀,“你怎么想?”
王秀孕期不舒服,脑子没那么好使,“我没什么想的,今天得亏我发现得早,不然还不定发生什么,我就是觉得再看他一家有些碍眼。”
这是想把人赶出去,盛屏能理解,甚至她过这样的想法,可是从刚才她们谈话时唐英的表现来看,她是很害怕的,这件事显然是唐李氏一人的想法。
“现在外头乱糟糟的,把他们一家赶出去容易,可让他们重新找个活计却难。”
蒋鹭一来就锋芒毕露,唐三一家又一直在衙门干活,贸然被赶出去,外边的人指不定怎么想,光是活计都难找,别说遇见一两个有心人有意为难,只怕性命都难保。
王秀沉默下来。
蒋二哥把县里有名的员外得罪了个彻底,现在看着他们是出钱出物出人,可谁知道后头会发生什么呢,她们现在门都不敢出就是怕被报复,要真把唐三他们赶走了,没准儿隔天就横尸街头了。
想到这里王秀心一紧,“罢了,先把他们留下吧。”
往后王秀就把唐英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白天让她在小院里忙活,没事儿干就在廊下帮她劈线。
唐英老实本分,不偷懒耍滑,话也不多,见了荣田溪主动退避三舍,这样的表现让王秀很满意,心头的怨恨也少了很多,偶尔也能为她主动说一句好话了。
县城里一共三千多人,他们分别住在十来条小巷子里,这些巷子很分散,平时也都关门闭户,很少出来社交,所以盛屏才来时以为这里的人不多,风雪事件后她才意识到,这些人只是藏起来了,躲在家里,不出事根本不会轻易出门。
也是,淮安县穷,城里娱乐玩耍的地方几乎没有,老百姓多是靠天吃饭的农户,即便住在城里也多在郊外有田,或是在码头做工,一年到头,勉强能活。
多数人家里一天就吃一顿饭,衣服也没什么像样的,一件粗布麻衣从年头穿到年尾,冬天一到,关上房门,一大家子挤在一起,点一个火盆,颤抖着捱过去,好些老人捱不过去,破席子一卷郊外找块地埋了,连个碑都没有。
大家的日子一直是这么过的,今年倒还好些了,年前一场大雪,虽然把房子压垮了,可也让他们得到了免费的新房子和粮食,省一省、忍一忍,过到夏天没有问题。
而在三月到六月这段农忙的时间,正是春暖花开,到处长满野草的时候,早点儿出门挖野菜,把肚子填饱了,也就饿不死了,等到七月收了粮,便一切都好了,只盼着今年雨水能少一些,收成能好一些。
不过从四月起,田地里多处发现了蝗虫了踪迹,到了五月,蝗虫几乎快要成灾,他们只得守在田里,一只一只的抓蝗虫,抓到的蝗虫要么用火烧死,要么串起来用火烤一烤,就是一天的口粮了。
然而他们消灭蝗虫的速度,远不如蝗虫的繁衍速度,五月底,蝗虫彻底成了蝗灾,遮天蔽日的啃食掉一块又一块的农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