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拿去修了。”王玉儒起范儿,投了个篮。
杨子烁把裤腿撸到大腿根:“哦对对对,我给忘了。”
被遗忘是常态,王玉儒几乎是马上就释怀了,又接续投了几个球后手感慢慢上来,有点动心想试个三分。
他捞了个球跑到三分线上,风有点大,他抬手瞄了瞄,感觉准确率被风吹掉了至少百分之三十。
“不敢投吗?”翟悉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来,我给你打个样儿。”
王玉儒把球抛过去。
稳稳接住,翟悉运球转了一小圈,最后站在王玉儒身边,带着股拽劲儿给他预告:“看好了啊。”
“嗯。”王玉儒侧身看着。
翟悉的短发被汗水打成一绺绺,贴在灰色发带前面,看上去莫名地多了几分专业。
他投篮的动作很干脆利索,几乎没什么预备式动作,球就已经脱手。篮球在半空中画了个弧,成功穿过篮筐的瞬间,不知道谁紧接着附和了声喝彩。
“怎么样?”翟悉挑了挑眉。
王玉儒笑着点头:“雪糕有了。”
都是熟人,打球也不求什么章法,边打着球还聊点实验室八卦。
最近实验室有个四十多岁的男教授要结婚了,妻子是个刚入职不久的讲师,小他十三岁。可能是日常科研太枯燥了,就这么一个瓜,被他们翻过来覆过去地说道半个多月了,但每次聚在一起还是必点话题。
“差十三岁?”翟悉抱着球说,“还是你们高学历的会玩。”
王玉儒警觉地看向他弟。
正在休息的杨子烁蹲在场外大笑:“十三岁算什么,机械学院还有个女导,二婚找了男的比她大将近二十岁。”
“我靠,有点东西。”翟悉把球传出去,腾出手来鼓了鼓掌。
“你现在还小,”杨子烁说,“等你以后就知道,这种事儿多了去了。”
翟悉嗤笑一声。
“诶——这谁的手机响了,”杨子烁伸头去看,“电脑维修?王玉儒的吧?”
“我的。”王玉儒绕过去接起电话。
电脑的那边已经完成了硬盘恢复,让王玉儒抽时间来确认一下是否还有遗漏的数据。
这边刚挂断电话,杨子烁就凑上来问:“要走了吗?”
“嗯,”王玉儒捡起来外套穿上,“电脑修好了,我去拿回来。”
“啥,哥你,咋了走要?”翟悉说话就跟被踩着脖子了似的,磕磕巴巴的。他蹿到王玉儒身前,叉着腰说:“我跟你去。”
“去拿电脑。”王玉儒说。
翟悉拿纸擦擦手,裹上外套:“行。”
电脑维修店离東央大学大概十几分钟步行路程,翟悉一听说还得走过去,又嫌懒不想动,慢条斯理地跟在王玉儒身后,和他打商量:“你车呢,骑过去多省事儿。”
电车还是本科阶段王宇买给他的,王玉儒平时很少骑,车也就在出门办事儿的时候才能派上用场,翟悉问他车在哪,他还恍惚了好几秒才记起来可怜的车被遗弃在哪个角落。
“在宿舍楼下,我去骑过来。”王玉儒从书包里掏出钥匙。
“那我在这等你,”翟悉朝王玉儒伸过去手,“你东西给我,我帮你拿着。”
王玉儒把书包松下来递过去,翟悉直接把胳膊伸进去挎在肩上,扭头绕到树底的连椅旁坐下歇息。
宿舍不远,王玉儒骑车回来也就五分钟的事儿,他单腿斜撑在地,出现在翟悉面前的时候,翟悉好巧不巧打了个喷嚏。
王玉儒抬抬下巴示意:“拉链拉上。”
翟悉迈腿坐上车后座,胸口靠在王玉儒后背上:“没事儿,有你挡着灌不着风。”
“雪糕还想吃吗?”王玉儒回头看了他一眼。
“吃,”翟悉把拉链拽到顶头,还戴上了帽子,“我OK了,哥。”
王玉儒笑了笑,转动车把骑到主道上。
到了维修店,王玉儒检查硬盘数据没有缺失之后,便提着主机放在电车脚踏板上。翟悉坐在后头,整个前身伏在前座上,手里拿着的知识点小本被风接连吹翻了好几页,他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向他哥的眼神还有点迷瞪。
“走了。”王玉儒说。
“这么快吗,”翟悉低头看看,“你车也没个脚蹬子,放前面没地儿放脚,我帮你抱着吧。”
王玉儒已经坐上了:“你背书吧。”
“我抱着又不耽误看书,”翟悉从王玉儒侧身腋下钻过去,把主机拎到腿上环抱住,“我要是不来找你我也就躲家里打游戏了,到你学校一趟就感觉吧,好大学连空气都是自由的,还是得使劲学,考个好点的大学。”
王玉儒听到这段话,一时间胸口有点噎。
考上大学之后他就没体验到几天喘得动气的日子。本科忙着和人卷,硕士天天被人碾,自由的空气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他都没有时间和兴趣停下来品一品空气的味道。
微叹一口气,王玉儒说:“外驱力也可以,只要能好好学,先考出来再说。”
“对,考出去再说。”翟悉应声,接着开始碎碎念起了知识点。
学校超市里有卖雪糕的,王玉儒让翟悉自己选了个,买完雪糕就朝实验室赶。
有王玉儒在前刷脸,翟悉就紧随其后一并混了进去。
实验室在九楼,王玉儒让翟悉先在大厅的休息区坐会儿,他进去安装好电脑就出来。
也不需要重装,把电线都插好就大功告成。
打开电脑看到重现天日的D盘E盘和F盘,王玉儒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重回正轨。
看看时间也快到饭点了,翟悉还等着跟他去食堂蹭饭,这边也没什么其他事情,王玉儒就关上电脑,满心踏实地走出实验室。
从实验室经过拐角就到了每层的休息区,王玉儒顺着走廊走着走着,脚步就不自觉地缓了下来。
翟悉和周梓甄聊天的声音。
虽然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话语间夹杂着的笑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尤为刺耳,像踩上一片不太平整的鹅卵石,偶尔冒出来几个尖锐的石头硌得脚疼。
王玉儒想了想,还是退开了。
虽说翟悉老师再三叮嘱要关注他们高三生的情感动向,但他还是觉得这终归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就算是亲哥也不便插手去管的,他又何必前去干涉。
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休息区的聊天声已经隐去。王玉儒便以为周梓甄已经离开了,转过拐角看到两个人几乎贴靠在一起小声说话时,他简直尴尬到想装眼盲从面前的这个世界路过。
但是周梓甄已经看到他了,王玉儒只得硬着头皮说:“师哥。”
“你来了,”周梓甄笑着对王玉儒点点头,“那行,我回实验室了。”
翟悉捏着还没吃完的雪糕,扬起来胳膊夸张地挥挥手:“周哥拜拜!”
脸上还带着极其愉悦的笑容。
王玉儒一直盯着翟悉看,翟悉跟周梓甄道别结束收回视线的瞬间,一不小心和王玉儒对上了,然后就下意识似地念叨了一声“哥”。
“嗯,”王玉儒把视线偏向一旁,“吃饭去吗?”
“你先尝尝这个,青提味儿的,”翟悉朝他走过来,把手里的雪糕怼到他嘴边,“还挺好吃。”
王玉儒感觉他弟有种被人拿捏后急于讨好的感觉,于是无声笑笑,说:“你吃吧。”
“我都没舍得吃,专门给你留的,”翟悉咔哧咬了口,“你不吃那我都吃了。”
“都吃了吧。”王玉儒说。
“你别不是嫌弃我吧?”翟悉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王玉儒的眼睛。
王玉儒一口否认:“不是。”
“那就行,”翟悉恢复到之前乐呵呵的状态,“我也不嫌弃你,哥,下次你有个什么好吃的也记得给我留着。”
这么大小伙子了怎么还满脑子都是零食,王玉儒有些啼笑皆非,没忍住,还是勾起唇角来点了点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