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记着你的好。”褚泓汲看着在溪边擦拭身上灰尘的妘逢雨,语气平静。
妘逢雨太单纯了,而且总是不长记性,褚泓汲不喜欢管闲事,但妘逢雨好歹救过他。
“对不起。”妘逢雨洗掉脸上的泥,再洗净褚泓汲手上的血。
他才明白妘逢雨的“对不起”,是可怜当时的自己,大概是因为褚泓汲杀了很多人吧。褚泓汲头一回觉得神性可以用在一个人身上,而且还是无怨。
饥荒过去后是再几百年后的事了,褚泓汲偶然一次又遇到了妘逢雨,但那次后,妘逢雨就一直悄悄跟着自己,说是悄悄,但实在是太过明显了,褚泓汲没有跑掉的原因是想知道妘逢雨跟着自己的原因。
“为什么跟着我?”褚泓汲看着面前的人,想知道理由。
妘逢雨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
褚泓汲冷笑:“总不会是想杀人吧。”
妘逢雨一顿,而后点了点头。
他想杀人?褚泓汲发笑,看这副样子也不像是在撒谎,褚泓汲笑着答道:“好啊。”
算是长路漫漫中可以消遣的事吧,让一个无私无畏的人,去干他从未想过的,杀人。褚泓汲想看看,妘逢雨能做到哪步,如果后面太过无聊了,也可以抛弃他。
“为什么是我?”褚泓汲和妘逢雨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路途中想到这件事,偏偏是找了自己。
“你的灵魂很强大。”妘逢雨看着褚泓汲的眼睛,“我所知道的人中,觉得你很好。”
好?
真是不理解妘逢雨的好是什么?肯杀人就是好吗?他这样的人,居然也有被人说很好的时候,都不知道他怎么活下来的。
妘逢雨唯一一次情绪激动,是他当时喝了很多酒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他诉说着自己的烦恼,告诉褚泓汲自己早就没有家了。
那晚的妘逢雨仿佛是在发泄,诉说着自己的痛苦。
妘逢雨哭红了眼。
“我会给你一个家的,”褚泓汲情绪波动同样大,他或许是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也可能是同情这个人吧,这种说不清的感情掺杂其中,褚泓汲说了这辈子唯一的真话。
妘的雨喘不过气,脑袋已经是稀里糊涂的了,一双眼睛全然变成了血色。
褚泓汲的言语听着真切,他慢慢走近妘逢雨,想试着稳定他的情绪。
妘逢雨一双血眸看着他,不再是方才哭泣的模样,眼角还残留泪珠,额角发丝凌乱,此刻看着比平常颇具魅性。
褚泓汲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眼睛,只听妘逢雨低语诵读什么,就在他靠近的时候,他握住褚泓汲的手腕,似乎是想将他拉进不知道什么的深渊。妘逢雨语气强烈,满眼的渴望:“向我发誓。”
冷风越来越大,妘逢雨的手心烫得厉害,褚泓汲顾不上他眼睛的问题,对自己的口出狂言负责,他眼神淡淡的,向来如此:“我向你发誓。”
妘逢雨吻了上来。
只不过是肉与肉之间的碰撞,褚泓汲并不在乎这些凡人之间的情欲,是谁都一样,但妘逢雨,褚泓汲从来没想过,因为在他眼里,他就像遥远的诸神那般让人敬畏,像那些画本小说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褚泓汲明显被吓到了,嘴唇被咬出血来,他吃痛,抓着妘逢雨的肩,刚想推开。妘逢雨已然再次看着他的眼睛,唇间挂着血珠,眼珠越加鲜红。
他一闭眼就是晕,全身扑在褚泓汲怀里,已经睡着了。
褚泓汲探了探他的鼻息,居然还活着,真想掐死他。
褚泓汲忍着火把人拉了回去,发现自己中了诅咒,胸口有了一块看着像是古老的咒文,怎么看都是妘逢雨咬破他嘴的时候以血下的咒。
“我向你发誓。”
褚泓汲想这一句话想了一个晚上,唇上的裂早已愈合,火也终于消了。
奇怪的是妘逢雨并不记得后面的事,也不记得自己下的咒言,褚泓汲也没提过。
——
褚泓汲来到溪边,妘逢雨望着天上的弯月,他在身后看着他许久。
南凉城夜,褚泓汲行至一间屋前,并未关门,只有裕一人提着灯笼站在门口看着他。
裕冷冷询问:“何事?”
褚泓汲看着面似誏寒溪的人,开口道:“求巫,我要救人。”
裕沉默片刻:“誏说,可以。”
裕和誏寒溪可以相通,誏寒溪或许早就知道自己要求巫的事,可褚泓汲知道,哪能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裕一双眼眸如镜,一字一句道:“但先生说,他要见一见诸神后裔。”
褚泓汲皱了皱眉:“谁?”
“妘……”裕顿了顿,头一回知道这人的名字,念不习惯,“逢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