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青天朗日,窗前琼树生花,几枝兰桂伸进窗内。
淡粉花苞横在楚惊寒胸前,仿佛给他的玄裳绣上朵朵小花,衬得这人有了点春日的朝气。
季桓笑笑,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位风华绝代的姨妈。
幼时,他曾听母亲说过,那位夫人不但貌美,且待人豪爽,崇尚‘人人平等’。
美人笑时灿烂胜过春华秋实,好比一汪带着和煦阳光味道的泉水。
可惜,红颜薄命……
诶,我真哪壶不开想哪壶。
季桓沉默地摇着折扇,哗啦啦的声音,响在寂静茶室内。
倚剑城楚氏雄踞南境,家风肃正,推崇孤修苦修,譬如去悬崖绝壁磨砺心志,去火山冰原锻炼体魄。
玉鸣山庄在震州境界,历代庄主大多风流浪荡,鼓励徒子徒孙看遍天山好山好水,广结天下才子佳人。
两方势力隔得天南海北,两方家风差得南辕北辙,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直到某年某月某日,昆仑雪山两位圣女下山,分别结识两位家主……
二十多年来,世人皆知两家交往渐密,却不知还有这层连襟关系。
因着这层关系,季桓早在幼崽时期,已去楚家游玩好多次。
因着这层关系,季桓了解到楚家少数机密,比如凤凰血脉,比如凤凰化形。
当然,因着这层关系,季桓也被他阿娘派来(抓来)打探表兄情况。
姨娘亲,姨娘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大外甥失踪后,梵媞仙子在封锁多年的嫁妆宝箱中,找出一支姐姐送的灵钗,以楚惊寒血亲遗物为底材,烧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灵石,请来伽蓝佛修日夜诵经,终于寻到楚惊寒踪迹。
——宿光圣府。
再然后,季桓连带着几个忠仆,统统被打包到去圣府的飞舟上。
梵媞道:“以学子身份进入圣府最不引人瞩目,儿子你且去吧。”
季桓挣扎道:“您儿子忙得很,今年我有九场演剑会,八场书画展览,七场剑迷画见面互动会,还要写二十万张签名。”
“去不去?”
“不去。”
“你舞勺年岁,去参加修真青少年论坛会,作完画后把墨倒进桐花溪上游,搞得在下游围炉煮茶的几家少主喝得满嘴黑,最后他们不围炉了,改成围堵揍你,是你表兄出头帮你。”
“你及冠那年,在邱家堡和素影派两家订婚宴吹笛舞剑,人家邱涯结婚,你在那儿吹拉弹唱,穿得跟鸡毛掸子似得,惹得素影门小姐偷偷看你好几眼,邱涯吃醋约你决斗,是谁替你摆平的?”
季桓头大道:“别提黑历史。”
梵媞眼圈登时一红:“都怪我,都怪我,若不是我当年执意下山,我姐也不会跟着,就不会认识……”
!
“我去!我去还不成吗?去去去去。”
季桓一个莲步闪身回到云舟,连平时摆排场用的月轮鹦鹉和金丝猴也不带了。
日夜兼程,披星戴月地赶到枫雾城,连口茶水都没喝就加入了诛妖试炼。
将名次刷到前排后,季桓终于抽出空去泡温泉,泉水温暖舒服,松风轻吹,舒服得很。
大明星季桓靠在泉中小憩,从黑夜到白天,从白天又到黄昏。
晚霞铺满天空,泉水汩汩流淌,林中鸟儿欢啼,他正聆听自然之音,耳边突然一声召唤。
“季桓。”
打破结界传音,乃大乘境修为是也。
音质朗润低醇,乃表兄楚惊寒是也。
季桓惊道:“表兄,是你吗?是你吗?”
对面没有回复‘是我呀,是我呀’,而是言简意赅道:“荷花镜湖,加入陶晞的灵鸟小队。”
纵然简短,但人物,地点,代办事项列得齐全。
是楚惊寒没错了。
季桓边拾掇竹纹内衫、云袖中裳、织锦外袍、狐毛披风、边问道:“什么时候去?”
他想换身高调奢华有内涵的行头。
“立刻。”
四人小队集结完毕,季桓下意识以为表兄夺舍了队伍中某个小孩的身体。
他盯着陈思源,路苗,陈思源三张稚嫩面庞,努力地想找出破绽。
大明星阅人无数,短短三两句话就看出三个弟弟的‘本色’。
莽撞鬼,胆怯鬼,还有个鬼精灵。
没有一个跟楚惊寒对得上号。
季桓默默道:没有附身于活物,莫非是死物?
于是,在陶晞奋力赶车,路苗和陈思源认真熬汤时,季桓对着车厢中花瓶传音:“表兄,你在吗?”
对着毛毯传音:“表兄,你在吗?”
对着茶杯传音:“表兄,你在吗?”
对着车轮传音:“表兄,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