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晃晃,黑曜石映着薄薄的橙光,朦胧间,模模糊糊的画面呈现眼前,陈思源仿佛看到一座幽暗枯木林,枯黄叶子纷飞,有道单薄身影正慌忙地穿梭于林间枝头,后头跟着两条大蟒。
蟒比木桩更粗壮,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将人吞吃入腹。
那人身材瘦弱,杏眼桃花面,就是陶晞。
陈思源急道:“别!”
慌张出手去拦,宽刀指向虚空,龙怀轻轻一笑,趁机抬脚踢向他手臂,又迅速出手袭击他心口。
接连两记狠招下去,饶是陈思源反应足够及时,也被攻击地接连后退,直至演剑坪边缘才堪堪停下。
郑仁赵钱等一众狗腿子拍手叫好,欢呼雀跃。
陈思源捂住胸口,剧烈地咳起来,脸色惨白,嘴角有血丝渗出。
龙怀宣得意一笑,运气提剑准备再次攻击。
路苗着急地把陈思源拽到身后,季桓飞快摇开折扇,横挡中间:“学府课间校考较量向来点到为止,龙公子莫非想夺人性命?”
龙怀宣双眸微眯起:“相思剑季桓?我记得你未报过这门课吧,怎么,又要多管闲事?”
季桓也眯眼笑了下,柔着嗓子说道:“大家都是同门,同门间互帮互助,怎么能是多管闲事呢。”
大明星态度温润,边说边睨着风流多情的眉眼,扫过剑坪外圈少男少女,端的是无双风华绝世翩翩君子。
背地却对着季桓识海传音:‘暴躁的蠢驴,我就管,气死你。’
龙怀宣不可置信地看他,反应过来后气得拿剑要劈他,被严夫子一声怒喝拦下。
“同窗较量,要注意分寸。”
严格沉着脸从外圈踏进剑坪中心,先是宣判龙怀宣胜利,并警告他面对同窗较量,应注意分寸。最后转向陈思源,想要探查他的伤情。
陈思源甩了甩头,稍稍缓过劲儿,以刀撑地艰难站起身:
“夫子,龙怀宣知晓陶晞的去处,他还放出他的契约蟒去吃陶晞,请您做主。”
龙怀宣趾高气昂,嗤道:“你是不是输昏头了。我们这里谁不知道,你每天都去明礼院打听陶晞的消息,别是思虑过度,出现幻觉了?”
尊贵的公子微微扬起下巴:“我的蟒还在风华园的后山睡觉呢。”
赵钱附和:“你们两个下贱农民平时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陶晞丢了你着急,我们这些做同窗的,都能理解,可你疯狗似的咬上我们就不太地道了吧。”
“对!”
郑仁刻薄道:“你小子技不如人,输了就输了,凭空污蔑别人算什么本事啊!”
季桓道:“其实证明清白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龙公子将契约蟒召来,让我等参观一下。”
龙怀宣不客气道:“本少的巨蟒好歹也是高阶古兽,曾经的镇国宝物,由我父亲亲自赠予、祖父亲手印契,怎可因一个贫民的胡言乱语随意召唤,你这们几个这样做,无异于践踏我父亲以及龙家的颜面!”
‘父亲亲自赠予’,‘贫民的胡言乱语’,‘龙家的颜面’,这几个字被咬得格外重。
严格皱皱眉,制止哄闹的人群,严肃而认真地问道:“思源,你当真看到了吗?当真看到你的舍友在被蟒蛇追逐吗?”
陈思源咳得撕心裂肺:“弟子愿以心血起誓。”
修士的心血誓不似普通承诺,起誓过程需要的祭出心脏精血并耗费大量真元,倘若说谎或食言,往后渡劫必遭反噬。
他此话一出,包括严格在内的一众人马都被惊得不轻。
龙怀宣则乐呵起来,在心中默默盘算着:
陈思源这狗杂种已被自己重伤,若在此时取血起誓,必定引得他再次损耗大量真元。
至于召唤大蟒过来……
碍于此处人多,无法探看详细的战斗画面,但龙怀宣能清晰感知到那两只蟒动作越来越快,威压越来越凶猛,想来陶晞也离死不远了。
想来稍后两只大蟒等吃了陶晞就立刻将它们传送回来,为自己证明‘清白’。
他勾着唇角笑道:“不是要发誓?怎么?不敢了?”
季桓按住陈思源要抬起的手臂,道:“别被他激将,你现在状态不好,千万别莫要动心头血。”
龙怀宣道:“这点义气都没有,你们算什么兄弟。”
陈思源道:“别拦着我,小陶等不起的。”
季桓按住他胳膊:“小陶有楚……”
路苗急死了:“楚什么呀楚,小陶现在楚楚可怜!”
三人不断拉扯着,龙怀宣等人看得哈哈大笑。
郑仁屁颠屁颠跑过来:“公子,我看这家伙脸色越来越白,嘴唇越来越紫,怕是取完心脉精血后,都守不住金丹期。”
赵钱道:“何止呢,吐血,发癫,都有可能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三人又要笑起来,龙怀宣捂突然住心口,整个人呼吸急促,手脚抽搐,斗如筛糠。
“呃.....呃....”
他难受地捂住脖颈,脸色涨成红紫色,痛苦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手腕间,那精致曜石珠链剧烈地震动,一颗颗彼此碰撞,发出的却不是清脆的叮叮当当声音,而是类似‘嘶嘶嘶’的蛇叫。
低哑的,阴森的,急促的,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濒死般求救的声音。
“天啊,龙兄你怎么了!”
“这是什么声音啊,好像蛇叫。”
“公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们啊!”
龙怀宣喽啰和跟班围成圈,呜呜泱泱,着急地手忙脚乱。
严格道:“不要碰他,速速去妙手回春堂请医师来。”
“啊!”
龙怀宣终于爆发出一声尖叫,吐出大口鲜血,紧接着两眼翻白,直愣愣地昏厥了过去。
妙手回春堂医师丹师共来八个,将陷入抽搐状态的龙少爷抬上玉辇火速拉走了。
沉重车轮滚滚压过白玉台和青草地,其余学子留在原地,或迷茫,或诧异,或惊慌。
严格沉着脸疏散人群,大家也乖乖地收拾东西打道回寝,低头沉默不敢议论什么,毕竟那可是龙少爷啊,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在场的各位岂不是都得遭殃。
路苗被吓成了鹌鹑,边抖边扯陈思源和季桓的衣角:“他抽是抽了,那咱们的小陶怎么办啊?那巨蟒是不是还在追着小陶,他现在处境会不会更危险啊?”
“不会。”
季桓认真看着地面那滩红中带紫的血,轻轻地喃喃着,“更危险的是龙怀宣。”
路苗:“什么?”
季桓道:“他的契约蟒或许,可能,大概死了。”
“是死定了。”
严格将视线转至三人,沉沉道:“倘若你们那失踪的室友回来了,记得告诉他小心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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