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身对李尧看去,李六郎赶忙低下头,台下的数百学子见她看来皆目光熠熠,他们中虽有一窥美色的私心,但不乏好学之士,只听辛夫人说道:“衣冠上国,礼义之邦,流光今日既为切磋而来,亦愿与诸君以诚相待。今日之题为祭礼,《礼记》有云,祭礼与其敬不足而礼有馀也,不若礼不足而敬有馀也。祭礼之先提唯心,至于祭奠、祭祀仪式,无谶禅师提到了于阗国大丧,那流光便以此为例……”
接下来,她便将当初在大祭司所学,大丧所历,娓娓讲述。
倒不必事无巨细,辛薇就当作这是后世的学术讨论,言辞有度,席间互动,有人惊诧西域风俗居然与中原如此不同,葬礼不讲入土为安,竟还有天葬、火葬、塔葬等风俗,仪式不得哭丧,以免灵魂不安,更加好奇梵文的安魂曲,这时便有人问:“辛夫人,我等从未听闻过梵文安魂曲,听闻此曲不仅能超度亡灵,亦有安抚众生之妙,不知我等可有幸聆听此曲?”
辛夫人眉头一皱,她曾代阿依夏木主理大丧,自是会吟唱,但此曲只能由于阗王室于大丧上亲唱。
气氛尴尬一瞬,辛夫人回头看了眼李玄盛,玄盛也在看她,脸上神情并无特别变化,大概是让她自行决定。学子们翘首以盼,他们绝大多数此生怕是无缘亲赴西域,更不用说亲赴祭祀之仪,此憾尤以欧阳山长为首的夫子们为甚,他们好为人师,就好像终得心念修仙法门之地,却不得所入的失落。
看出辛夫人有所顾虑,欧阳山长只好起身,“诸位,辛夫人已然胜出,莫再强人所难了。”
李瑾切了一声,这老头满脸的沮丧偏偏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话说,他当时和宋繇当初虽在于阗,却在执行别的任务,听闻王宫之人皆传于阗公主大丧之上的绝世之姿,后来他们才知是家主的移花接木之计,那日为人称颂的于阗女王,其实正是娘子。
他一边不齿欧阳老头,一边也满眼期待。
正在这时,风中梵文声起,安魂的低吟萦绕大殿之中……
“西方世界涌香云,
香雨花云及花雨,
为阎浮提苦众生,
作大证明功德主,
是命终人,
念念之间,
望诸骨肉眷属,
无量菩提之心。
唯愿世尊慈,
自今已后,
勿履是道,
永得安乐。”
梵文有净心之美,伴随浅浅的吟唱,辛夫人展示净手,行礼,焚香之礼,看得众人皆屏气凝神。连无谶禅师看得都有些呆愣,舍蓝蓝只说这是于阗王室才知的祭祀礼仪,伽蓝公主空有其名,定是不会的,以此刁难她,必能让她难堪。
一曲结束,众人连大气都不敢透一口,玄盛脸色沉郁,他从不会限制阿祇的才华,哪怕她会因此而耀眼无比,但他确信这个无谶禅师来者不善,他突然打破了沉默,打断了六艺比试。
“勤学如春起之苗,不见其增,日有所长。诸位有心向学,既能有一日登高远望。时辰不早了,比试到此为止,夫人疲乏,今日先散了吧。”
站在一旁的壮实少年,懵然抬头,祖弇是最后射和御的双料魁首,他昨日得了新的差事,以后就是夫人的侍卫了,正愁这场加试还要怎么比?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也不知是高兴多,还是失望多,就见玄郎君在众人面前拉起辛夫人之手,辛夫人莫名地看向玄盛,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那剩下的两场呢?”
不等欧阳山长发话,玄郎君道:“明日再说。”
他看了眼一旁面无表情的无谶,冷冷道:“禅师若还有别的行程,不如今早上路,学堂无可口斋饭,怕是要怠慢禅师。”他下了逐客令,无谶脸皮甚厚,“贫僧丰俭皆宜,荤素不计,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玄郎君冷哼一声,“世人若皆此,如进魔道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