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繇点头,笑道:“好。”
李四郎欠出去的人情,从小到大,就没还过几次。
宋繇的母亲是李家的改嫁妇,宋繇成为孤儿后,被送到李家交给同母异父的兄长,他对李暠的感情如兄如父,敬重有加,却亲近不足,跟一起打闹长大的李四郎反倒没什么距离感,李四郎个性直爽重情义,从小惹了祸,宋繇替他打了不少掩护,背锅的时候也不少。
时辰到,李四郎心挥了挥马鞭,痛快地喊了声:“出发。”
侍卫们齐声应和道:“是!”
一路颠簸,一路摇晃……
运粮种车马行进在官道上,镖队打着官家旗号,十几辆马车蒙着防水布,浩浩荡荡的一长列,怕太引人注目,天还没亮就上了路。其中一辆运粮车中,她用板子搭起来的狭窄空间,供她和慕容冲在粮袋下面容身呼吸,有那么一瞬,阿祇觉得自己又要穿越了。这木板运粮车颠簸得厉害,胸口上压下来的麻袋,憋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来,慕容冲这熊孩子,居然像以前那样,窝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这里离效谷县也就一个多时辰的车程,第一站送粮很可能就是回效谷。
她打算趁他们卸车时逃出去,改道去石窟山。
鸠摩罗什在石窟山,他应该很快会被吕光召唤去姑臧,若能跟随他,顺路前往平阳,比他们自己上路更加稳妥。玄盛决定把慕容冲交给慕容泓,与燕联盟本无可厚非,难就难在,慕容冲不愿意。昨夜她离开时给玄盛留了字条,只说慕容冲不愿随他兄长走,她送他下山,几日便回。
跟着鸠摩罗什,说不定得大师开化,他会放下仇恨。
她看了眼熟睡的慕容冲,希望他的未来不要像历史所记载的那样,自暴自弃,暴虐屠城……
车速慢下来,阿祇摇醒身边的人,“慕容冲,醒醒。”
慕容冲揉着眼睛,板子下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他却睡得很好,头往她怀里蹭了蹭,神志才清醒了些,“我们到了吗?”
她们藏在了倒数第二辆马车里,阿祇从粮袋缝隙看出去,后面的侍卫不少,她低声说:“快了吧,一会儿你跟着我,咱们动作要快。”
正犹豫怎么逃跑不被发现,前面传来动静,说话的声音有点熟悉,那人走过来一看竟是李瑾,激励侍卫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许出差错。”
他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在车队中间随行,侍卫们不敢松懈,郭统领回头看四郎总算上了道,老怀欣慰。李四郎正经起来,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当初遇到黑风暴,也是他带着商队齐心抵御,所以这位李家纨绔并非如传言那样不羁。
“后面的怎么那么慢,没吃饭吗?……”
可不就没吃饭,为了赶早,都饿着肚子咧。
李瑾肃穆正经的话才说了一半,突然眼睛瞪得像铜铃,活像见到了鬼似的。
“啊……”他一声大呼小叫,吓了前面的郭统领一跳,精瘦干练的统领回头吹胡子瞪眼,“又怎么了?”李瑾片刻呆愣,忙解释:“没事,我就是,刚肚子叫了,呵呵。”
他卷着马鞭在一袋粮种上轻磕两下,貌似体恤的神情对后面的侍卫道:“听说,效谷府衙的厨仆是从陇西来的,兄弟们奔波了一早,一会儿吃点好的。”
“多谢小李管事。”有人乐呵呵地喊道。
小李管事守着旁边的马车,对他们说:“将车停放到粮库后院,都先吃饭。”
那人问:“兄弟们还是先卸货吧。”
“不!”小李管事的声音有点高,赶紧轻咳了一声,又冷冷说:“你们先去吃,正好我与府衙的人对账。”
郭谦在前面回了头,四郎不是最不耐烦对账的事,怎么终于想通了,开窍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好哇,老怀欣慰啊。他老人家温柔地驱马走来,李四郎挡在马车前,朝他道:“叔父,您不需要在前面带领车队的吗?”
郭谦问:“你眼睛怎么了?”
李四郎眼睛有点抽筋,“没,没什么,刚风沙迷了眼。”
“那你快清理一下。”郭谦不忘拍拍李瑾的肩膀。
李瑾忙点头,捂着左眼,“好,叔父莫担忧。”他左右看了看,赶紧指挥马车后面的人,道:“前面旗子歪了,还不去扶一下,你,还有你,去府衙通个信,让他们赶紧备饭,后面有我压阵就行了。”
“遵命,小李管事。”侍卫拱手离去。
待马车后面的人都走光了,李瑾赶紧靠近那双熟悉的眼睛,眉眼间有一抹熟悉的红色朱砂,不是娘子是谁?他还以为是自己刚做白日梦,揉了揉眼再看,麻袋缝隙的那双眸好像在对他笑。
老天开眼了,李瑾激动地刚要开口:“你……”
那粮车里伸出根手指,比划了个静音的手势,纤细白嫩的手指又指了指车轮,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停车后再相认,至少李瑾是这么理解的,李四郎此时思绪混乱心潮汹涌,娘子定是舍不得他跟来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