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下轿了。”一个温和的妇人的声音响起,苏曦稍微放松下来的神经,突然又紧张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她被两个婆子搀扶着下了花轿,跨过一个火盆后,在传席的引领下,来到了举办婚礼的大堂内。
“疯子应该参加不了婚礼的,接下来不会是跟公鸡拜堂吧?”苏曦暗想道。果不其然,片刻过后,她耳边就传来了一阵“咕咕”的鸡叫声。
吉时到,她在引赞和通赞的赞礼中,和公鸡拜了堂。礼成后,她就被人送到了洞房里。
“那疯子会不会在洞房里?”苏曦走在路上,内心十分忐忑。
“二少奶奶,您请坐。”一个婆子柔声道。
她知道这是到洞房了,她在婆子的搀扶下,坐在了床沿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之后,她并没有听到任何响动,方才领她进来的那个婆子,这会儿好像也出去了。
于是她便一把扯掉了头上的红盖头,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洞房布置地倒是十分精致,处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只是,她发现,此刻房间里只有她一人,并没有看到疯子。
红颜映烛火,芳香满绣帏,此刻的红烛燃烧地越是热烈,越是衬托的一个人的洞房冷清。但苏曦却觉得这样很好,她希望永远都不要见到那疯子。
她看到南边的窗下,有一张梳妆台,于是便起身走到了梳妆台的铜镜前。随后她在那铜镜里,看到了一张十分俊俏的脸庞。
这是一张花季少女的脸,但见镜中的人,乌发如云,鹅蛋脸,柳叶眉,目若秋水,鼻若玉葱,是一个标致的古典美女。只是大概是因原主长年在乡野劳作的缘故,她的肤色略黑,但这也并不影响她的美貌。
苏曦忍不住往镜子里多瞧了几眼,她对这张脸蛋很是满意。突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苏曦见状,慌忙走到床边,重新坐了下来,然后拿起红盖头,蒙在了自己的头上。
片刻后,她听见有人进来了。随后她觉得,她的头似乎是被一个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随后她的红盖头就被人扯开了。
她抬眸一看,见面前正站着一位穿戴体面的妇人,她手里还拿着一根秤杆,她立刻明白了,方才是这位妇人用秤杆,挑掉了她的红盖头。
她之前看过一些关于介绍古代民俗的文章,知道有一个时期,在办婚礼时,新娘的红盖头,是由一个福寿双全的妇人挑开的。
苏曦起身对那妇人行礼,然后轻声道:“谢谢夫人。”
那妇人忙扶住了她,笑着道:“新娘子,不必多礼,你喊我沈姨就行。”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妇人走了进来,这位贵妇衣着华贵,头上插满了珠翠。看上去约四十岁左右的光景,只是她的头上已有了好多白发。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两个丫鬟。
细细看,这位贵妇个头很高,长相也很秀美。只是有些消瘦,大大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虽然脸上施了一层厚粉,但依然遮盖不住她的黑眼圈,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
“新娘子,这位是成安伯夫人,您的婆母”沈姨指着来人道。
苏曦忙俯身行礼,然后道:“见过夫人。”
成安伯夫人王氏走到她的跟前,细细地端详起她来。苏曦眼眸低垂,神色从容,任由她打量。
“这丫头生得很标致,单论模样,倒是配得上煊儿。”王氏同身边的沈氏道。
“是啊,我也觉你这儿媳生得好看。”沈氏附和道。
“我去,你们给疯子找媳妇,还挑长相啊?”苏曦腹诽道。
“你坐下吧,我同你讲几句话。”王氏柔声道。随后王氏坐在了圆桌旁的绣墩上,苏曦坐在了她旁边的凳子上。
“你一定感到很委屈吧?我想应该没有哪个女子,会情愿地嫁给一个疯傻之人。”成安伯夫人道。
苏曦没料她会说的如此直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保持沉默。
“你放心,只要你照顾好煊儿,我是不会亏待你的。我虽然不能保证你以后大富大贵,但起码会衣食无忧。我听说你从前在家里,你叔婶待你也不怎么好。”王氏又道。
苏曦垂眸敛目,继续保持沉默。
王氏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倘若你以后能为煊儿生个儿子的话,那就更好了。到时我会上疏朝廷,请奏你的儿子袭爵,那样的话,你以后可就是伯爷的亲娘了。”
“什么?我没听错吧,还要我给他生孩子?”苏曦很震惊,她不禁抬起头来,直视着王氏的眼睛,想确认一下她有没有听错,结果看到的却是王氏那满怀期待的眼神。
“夫人,二少爷他,他病到什么地步了?”苏曦道,她本想问,二少爷他傻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傻得不透气了?
“瞧你这孩子,还没有改口,你应该喊伯夫人‘母亲’沈姨道。
“哎,煊儿自小天资聪慧,读书也很用功,他十四岁就考中了秀才,十七岁中了举人。原本打算明年春闱下场的,怎料他的父兄于两个多月前,不幸亡故了。”说到此处,王氏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王氏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地道:“他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一下子就疯了。”
“只所以会在热孝里成亲,一是想冲冲喜;二个是,煊儿他今年十九岁了,也该有个孩子了。即便他以后好不了了,将来他若能得一儿半女的,也能让我有个盼头。”王氏啜泣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位伯夫人,看起来如此憔悴。”苏曦暗道。
“这一家子,也是挺可怜的。”苏曦暗道。她没想到伯夫人会如此平易近人,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高高在上、盛气凌人。所以在见到伯夫人以后,苏曦那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对不起,母亲,我勾起您的伤心事了。”苏曦低声道。
“夫人,您别难过了,今日可是二少爷大喜的日子。”站在一旁的婆子道。
王氏艰难地止住了眼泪,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然后用期待的眼神,望着苏曦道:“他也不是傻得不通气,只是喜怒无常,心智也如同三岁孩童一般。”
顿了顿,王氏又道:“如今他住在庄子上休养着,你明日就过去陪他,你就把他当个孩子,处处让着他,时时哄着他。”
苏曦想着,人家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自己该表个态了。于是她轻声道:“母亲,我会尽力的。”
王氏闻言,脸上方有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