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政商两界两个德高望重的大人物被枪杀,这么劲爆的新闻那些媒体自然像苍蝇见了腐肉一样兴奋唯恐天下不乱,只是她没想到那边反击得会这样快,恐怕还不止。
这时,灯灭了,医生出来,成白两位赶在白亦行前面抓着医生询问情况,她在掐线之前说句:“他们愿意坐着就坐着吧。”
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她又补充:“你让公关部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召开记者发布会。”
白纪坤问:“你召开记者会做什么?”
白亦行无视他,听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我们移植了他腿部健康的血管重建,后面一定要按时参加康复训练,可别再搞得跟这次一样。”
白亦行这口气总算咽下去,神经骤然松懈,腿脚一软差点虚脱倒在地面,还是白老二目光一直在她身上瞟,及时拉住她胳膊。
车子推出来,那人病恹恹地眼睛紧闭,她扫眼他的手臂包裹得像木乃伊,视线又重新回到他脸上,透明得像薄纸一样失去血色,唇瓣也成枯色起皮。她眼神不自觉柔软下来,心脏隐隐刺痛。
一行人跟着回到病房,医生对着白亦行又做了好些叮嘱,她都一一记下。
白纪坤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发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眼神转冷,出了病房。
他走到医院门口,发现一个眼熟的身影,忍不住多看两眼。保镖也循着视线瞧去,是个体型瘦弱的年轻男人,好像在哪儿见过,他没多想说:“坤总,媒体的事其实我们可以自己解决的,说不准还能讨老爷子一个欢心,卖小白总一个人情。小白总铁了心让蜂堡按CTO模式上市,董事会也没意见,到时候说不定得小白总松松口,我们才能多买些代币充当原始股,才能在蜂堡有一席之地。”
白纪坤狠狠地踹他一脚,骂:“你当这死丫头会给你面子?她为什么一定坚持CTO模式你想过没?不受法规约束越能引得监管机构彻查公司底细。你等着瞧吧,老太太这回不死也得被她捏死。”
他又瞪保镖几眼:“你长点志气!”
保镖眼中迷茫。
适逢阿姨带来餐食,成白二人吃下后,白亦行想让阿姨将人带回家,但成宗不愿意离开,白老二自然也不愿回家,白亦行并没有强求。
他俩挤在一张病床上相拥而眠。
病房里,药水啪嗒啪嗒声如蚊蚋,心电检测仪器滴滴不断,偶有护士进来换药袋子,观察麻药退后他的身体情况,白亦行守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
短暂地喧嚣过去,便只剩下无尽的安静。
这个夜晚他经历了生死悬命,她为此大喜大悲,虽然算不上大彻大悟,不过有些事情她也不太想计较了。
那个画面过于刺激,她脑子里顿时闪现出一模一样的场景,像是许多年前,她亲身经历过,而他正好就在现场。
成宗睡得不安稳,手脚使劲蹬床尾栏杆,被子也被踢掉,白亦行抬眼望去,他似乎在说梦话。她过去捡起被子轻轻搭在两人身上,成宗额间都是冷汗,她俯下耳朵听到:“求求你们别打我弟弟。她流了太多血放弃吧,阿祖你快跑,去大本营去找老皮克!”
老皮克,白亦行嘴里默念,又听成宗傻笑道:“白亦行,名字取得不错。转了这么大一圈居然还能见面,说明你们有缘分。”
“她那么小肯定不记得你了。”成宗表情又变得惊悚,挥手间扯到她的头发,白亦行忍着疼痛不发言,他像是在睡梦中同谁拼命赤身肉搏,“滚!毒品,我不吃!也别给我弟弟吃!放开我!你们别碰她!”
成宗的焦躁不安来得快消失的也快,他沉沉昏睡过去。
医院这边一夜无事,她也一夜无眠。
清晨五点,城市的街道商户陆陆续续苏醒,与平日无异并不关心某家公司出了某些稀奇古怪的新闻。不少上班族按照固定的公交班车,固定的座位,固定的线路重复日复一日的生活。
但高盛大楼顶层却比平常突兀,一抹纤细飘影像蝴蝶一样纵身一跃,迎着轻浅的微风和耀眼的初阳,自由坠落。
白亦行洗个脸的功夫,那人却已睁开眼。
冷水猛地拍打白净的脸,她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一鼓作气,从卫生间出来,那人已经躺靠在床头,没有打量自己的手臂,也没有去关心另外一张床的两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医生拿着一份检查报告带着一股消毒水味道进门,无形之中打通了白亦行的任督二脉,头脑身体万分神清气爽,一遍遍提醒她昨晚发生的意外。
终究是医生爽朗的声音打破这场沉寂,问成祖:“醒了?感觉怎么样?”
成祖嗓子扯了扯,问:“给我手术了?”他又看眼那边杵着一动不动的小女人,也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
医生笑而不语,看看白亦行又看看他,又多说了几句:“手术很成功,日后你只需要好好配合我们做康复训练,不说恢复如初吧,至少能让你在美国的冬天新市的夏天,手臂不再被虫子一样啃噬奇痒难耐,骨骼也咔咔作响抬不起来,能轻轻松松抱女孩子了。”
成祖无言地看他一眼。
医生路过白亦行时,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注意力都在床上那人身上,他把报告递给她,“昨晚是谁要死要活,现在人醒了反倒没话讲了。”
白亦行双手接过,恭敬道谢:“谢谢您。”
门拉上之后,又是一阵死寂。
不知过去多久,成祖重新抬眼瞧她:“你要一直在那儿站着么?”
白亦行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她昨晚的确是有很多话想同他讲那是生怕他死了她会后悔。现在他醒过来,仔细想想要说的话太多,她一时半会也理不清思路了。
她翻了翻报告,只关心术后恢复注意事项那一栏。
成祖又瞅她:“哭了?”
白亦行不答:“我没看。”
成祖奇怪地看着她,片刻又说:“老爷子会查我是迟早的事,你知道也好。”
白亦行想了想:“成祖,我相信你。”
成祖却好似不在意,自嘲地笑:“你又不是小孩子,还当那些话是至理名言。”
白亦行皱眉不解地盯着他,成祖自顾自说:“不止高盛参与了主权基金的债券发行,帮着布林二人敛财诈骗。由于涉及到多国,其中还牵扯到政治问题,这两人又躲着不现身,所以我们只好让你和李伶零一起把棕榈油市场搅个天翻地覆逼迫他们出来,我好坐收渔翁之利抓捕他们,回去复命。”
“但是你太慢了,心也不够狠,我也没时间再陪你和穆介之一起玩这种明争暗斗的幼稚游戏。”
白亦行捕捉到‘玩’这个字眼,他口吻淡然,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甚至将他们之间过去的暧昧欢喜说得似是而非,轻描淡写地隐去,她眉头皱更深,左边胸口也闷闷的。
“你想查高盛手脚又放不开,你所谓的那些旁敲侧击不过是我想让你快速意识到,蜂堡CTO模式是最简单直接让你入主高盛的方法。你这会回去,说不定还能见着MAS和CAD的人。”成祖垂头低声,“等他们帮你查清楚了,也就不需要我了。”
白亦行唇瓣紧抿,过分平静自持,眼神考究地注视他一语不发。男人眼底躲闪几秒,眉心恢复自然,再次对视,同样喜怒不显。
不多时白亦行把报告搁在他手边,启唇:“你好好休息,我处理完高盛的事情再来看你。”
她背过身的一刻,成祖说:“就当我进地狱了。”
没等她审判,他先不打自招了。
其实是他在害怕。
白亦行并没有转身,说句:“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