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呢?”苏褚感到身体被一股虚渺却有力的力量所支配,这三个字就这么由自己的口中脱出,听着像是比平时的声音稚嫩许多。
“苏小主,恕杂家多嘴,太后娘娘身份尊贵,您总是这样称呼,实属不妥。”殿前的宫人卑着身,言语中却透露着对苏褚的不满。
“小羽毛呢?”这身体的眼皮往上提扯了几分,似乎是朝这宫人翻了个白眼。
只见宫人仍未回答她,而是深深叹了口气道:“苏小主,恕杂家多嘴,殿下现已是一国主君,您还照往常那般没规没矩的,实属不妥。”
苏褚的身体将这宫人一把推开,嘴里念叨着:“你话是挺多的,恕你了,恕你了... ...”便朝内殿迈去。
“这后位必须是褚褚的,哀家就不明白了,你小时候不是巴巴地跟着她后面跑吗,怎么现在立个后跟要了你命似的。”陈太后看似被小皇帝气得不轻,搭着桌边的手臂都止不住地颤抖了几分。
“她有皇后该有的样子吗?”小皇帝哪察觉得到这点细枝末节,继续跟太后闹着脾气。
“皇后该有什么样子?”苏褚所在的这个身体丝毫没有给对方辩解的空间,紧接着说道:
“不就是你四岁的时候非要搁我后面站着,我起身的时候撞了你一屁股蹲儿,给你磕掉了两颗大门牙;不就是你六岁的时候非要看我摘马蜂窝,结果自己跑太慢被蛰了一身包;不就是你八岁的时候非要随着我练习棍法被打得十怂,尿了裤子丢了洋相。怎么着,你坐在这个位置上,还想让天下人都来让着你?可能吗?棍棒底下出孝子... ...不,出英雄,懂不懂!”
好个“不就是”,苏褚看小皇帝被这不带停歇咄咄逼人的话句刚得眼泪都快逼出来了,算是明白这姑娘是怎么能成为一统边关的女将军了。
不过,还未等她回过神来,自己的一只手便已经伸出去止住了小皇帝欲言的话语:“你闭嘴!用不着你同不同意,你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你,如今天下初定,家国不稳,没功夫跟你闲扯些有的没的。我是来通知你的,明早上朝颁道儿旨派我去镇守边疆。”
她顺手将小皇帝的下巴捏住,不怀好意地冷笑了声:“你有皇帝该有的样子吗?”
还未等苏褚转身扬长而去,小皇帝不知从哪里掏出把匕首,愤恨地向她刺了过去。
“褚褚!”身后的陈太后惊呼。
“褚褚... ...”刚刚惊措万分的声音转而柔和,只是眼前坐在自己榻前的女人,比刚刚那面孔略微多了份沧桑感。
苏褚疑惑着现下这身体怎么不自己说话了,直到她用余光扫到角落边面容有损的江月,才惊醒原来刚刚是场梦境。
“陈... ...姨?”她沿用梦里的叫法,不确定地称呼着眼前的女子。
“你可算是醒了,还疼吗?”陈太后轻抚着苏褚的脸庞,心有担忧地问。
苏褚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真是苦了你,也怪哀家没用,连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战乱了还让你留在西北那苦寒地,你看看这小身板瘦得哦... ...”说着说着陈太后的眼泪就滚珠似的落了下来。
“这些年哀家整日提心吊胆的,谁晓得都熬到你回来了,还闹上这么一出,陈彪那个没脑子的东西,哀家定不轻饶他!”陈太后愤愤直言。
只见一嬷嬷凑近对太后小声说了些什么,也不知是苏褚耳朵好,还是她们本就没有刻意避着她的打算:“陈公子在殿上已经领了罚,被打得不轻。”
“他不是将那罪人带回去了吗,怎么还挨了棍子?”陈太后嘴上说着要教训陈彪,可毕竟是陈家一手扶上来的人,皇帝不问她的意思就直接处置了,总归是要问清楚的。
“许是皇上看您着急,给您和苏小主出气呢。”嬷嬷倒当起了和事佬,没有让太后心生更大的嫌隙。
祤帝和陈太后的关系,苏褚在来天晓的路上听江月提过个大概,小皇帝近几年恩宠内监在朝堂培养起一股不小的势力,常与太后的亲信高明中一派对立,导致太后和祤帝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其实关系已入僵局。
“陈姨,那罪人可是胥玄?”从醒来就没见到胥玄的身影,本以为是躲着陈太后以防生了别的事端,现在看来,应该是被押进宫里去了。
陈太后几分疑虑地看着苏褚:“哀家听说,你一路上对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照顾。你不晓得喔,你还未进天晓,弹劾此事的折子就已经递到皇帝的案上了。褚褚,你是我朝未来的国母,这个位置有多少人盯着,可不能与叛臣贼子扯上一丝半点的关系。”
“他如何了?”苏褚仍然担忧地问。
“被皇帝赐了宫刑。”陈太后一句轻描淡写。
“我要进宫。”苏褚强撑起身子。
“哎呦我的小祖宗,可消停会吧,哀家陪你在这将身子养好了再回去,这小身板还不够路上折腾的。”
陈太后眼看搀扶的小人咧咧趄趄地直冲门外,拗不过地又带着一队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宫去。
“荒唐!他一国君主竟为了个阉人罢朝三日?”路上陈太后听完嬷嬷的通禀,气愤地一掌拍在了座板上,震得怀中的苏褚都打了个惊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