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他知道,她不是在报复自己,她是在发泄,发泄自己今晚所有的不满和委屈,
说到底,不过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罢了,
展昭轻叹一声,悄然向她走去,
曲以宁轻唤了他一声,担心他的安危,
展昭摇了摇头,给了曲以宁一个你放心的眼神,然后径直走到白衣女子身前,蹲了下去,
白衣女子把脸埋在放在膝盖上的双臂里,不时的抽搐着,此时的她无助又弱小,
展昭见不得女孩子哭,哪怕是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展昭轻声开口,月影纤纤,蓝衣温柔,
白衣女子没有任何反应,
“喜欢一个人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不论她知不知道,只要能够守在她的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很好了,看着她开心,喜悦,这就够了,”展昭回过头看了看曲以宁,
此时的曲以宁在不远处正试图把插在货架上的剑拔出来,展昭脸上不由得浮现了欣慰的笑意,他收回目光,看向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的情绪好像平和了许多,
“感情这种事情没有什么道理,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不要为难自己,顺其自然追随本心就好,”
话音落下,白衣女子滞住了,她缓缓抬起头,看着展昭,有些动容,氤氲的目光我见犹怜,
她自一场战乱中被杨寒救起,就一直被作为死士培养,自此独来独往,
她没有朋友,除了杨府里特定的那几个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甚至她只能活在无尽的黑暗里,而杨寒就是她黑暗岁月里的唯一一束光,她这一生注定都是为他而活,她对他情根深种,她对他情难自抑,她对他的爱意就如同自己的身份一般,见不得光,她拧巴自虐不肯放过自己,以为自己此生不过如此,而突如其来的展昭却懂,却明白,也许是天意吧,只这一瞬间,她卸下了所有的心防,
是的,只要能守着他,年年岁岁,看着他岁岁平安就好,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
“不打不相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展昭笑着,温暖和煦,
“岳筝,我叫岳筝,”白衣女子开口,比起之前的浑身戾气,此时的她平静柔和,恢复了她本该美好的样子,
“理秦筝,对云屏,好名字,我是展昭,”展昭回过头看向曲以宁,曲以宁正对月比划着岳筝的剑,自娱自乐,不亦乐乎,展昭的目光在触及到曲以宁的身影时,眼里含着他未察觉的淡淡暖意,“她叫曲以宁,”
“宁?”岳筝小声重复着,眼神柔软了许多,打开了她埋藏在心底里的遥远回忆,“我的家乡就是宁州,”好久没有提起这个名字了,太过生疏,宁州战乱,这段遥远又模糊的记忆,她的至亲全都葬身于此,她侥幸逃脱,是杨寒救了她,
她本不叫岳筝,是杨寒把她带回去以后,给了她的新名字,寓意新生,
“以宁的师父也是宁州人,在宁州很有名的,没准你还听过呢,”
“谁啊?”
“周书棠,”
话音落下,岳筝神色有些异样,展昭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有些警惕,“怎么?你很熟?”
岳筝笑了笑,站了起身,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裴将军的副将,宁州谁人不认识?”
“据说裴将军有个女儿,在战乱中不知所踪……”展昭紧紧盯着岳筝,想要从她的神情里再看出些什么,
宁州战乱,不同于禹州,禹州有萧玦参与,他拦下了辽军灭城的决策,而宁州时,血流成河,日月同悲,山河失色,多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守城的裴家更是惨遭灭门,但坊间传闻,裴将军的女儿得以幸存,被驰援的大军救下了,领兵的是景王赵景琛,而副将正是杨寒,
“不过是些坊间传闻罢了,裴家小姐究竟活没活着,我们也不知道,”
展昭点了点头,神色复杂,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给你剑,”曲以宁的出现,打断了两人之间虚虚实实的试探,
看见曲以宁,展昭就不想接过话头了,反正隐隐约约已经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他不想在曲以宁面前提起周书棠,勾起她的伤心事,
“曲姑娘竟和我是同乡,”岳筝接过剑,看着曲以宁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这是她这么久时间以来,第一次由衷的笑意,
曲以宁也笑了,很惊喜,“你也是永州的?”永州离京城太远,在遥远的京城,却遇见了远在边关的同乡,他乡遇故知,相见恨晚,
岳筝愣了下,面露疑惑,“你不是宁州的?”
曲以宁这才知道原来岳筝是误会她是宁州人了,刚认的同乡竟然是一场误会,“我和我师兄都是永州人,只有我师父是宁州人,”她好像想到什么,笑了笑,满不在乎,“我们都是边关人,也算是半个同乡,那我们就是朋友,以后要是有任何需要帮忙的,随时去开封府找我,”
朋友?这个词对自己太过陌生,尘封已久的心里流过阵阵暖意,
看着岳筝安然离去的背影,曲以宁和展昭也不再停留,继续往回走着,
“可以啊展昭,风流债这就被你三言两语安抚好了?”
“不是我的风流债,我也是今天才认识的她,”
“所以是什么让你们化干戈为玉帛?”
“我们呀,”展昭转过头眯了眯眼,看着曲以宁手中的揽月,“你觉得是她的剑好,还是揽月好?”
“哈!当然是揽月!我的揽月天下无双!”
展昭笑着,今晚月色正好,把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