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祈撵你走也是正常的啊。”
三日后的婚宴现场,趁临祈不在,岁檀一边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周围一边小声跟易舟说道。
这是时隔这么多天他们第一次讨论起那日的场景究竟有多尴尬。
“你当时起身就跑了,没看到他脸色有多难看。说实话,这也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发现他脸还能这么黑。”
岁檀夸张地抚着胸口以表自己有多心有余悸,易舟回想着那个画面,“嘤”一声,愈发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再次打定主意一定要抱紧秦小姐大腿。
打人杀人算什么,秦小姐多给美言几句比什么都重要。
“呀,临祈。”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一声招呼,跟着望过去,便见方才被支走去确认宾客到达情况的临祈正折返回来。
明明远到看不清脸,但那视线瞥过来,依旧是一瞅一个死亡阴影。
易舟顿时浑身一激灵,连忙起身,再不敢停留,脚一点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找你何事?”
临祈边站回她身后位置,边蹙眉问道。
岁檀托着下巴继续看来看去,闻言笑眯起眼。
“还能什么事,自然是想让我这个三殿下最喜欢的三皇子妃帮忙求情呀。”
“……”
临祈顿了顿,“您别理他,他需要吃吃教训。”
岁檀眉眼弯弯地点点头,自是知道他如此筹谋的良苦用心,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转而问起另一件事。
“如何,有看到什么熟人吗?”
大婚事务繁多加之没当回事,她一直没好好养手臂旧伤,直到现在都未痊愈。
眼见她又如此肆无忌惮地使用手,临祈微不可查地皱起眉,抢先一步垂下手臂。
葱白玉指不小心擦过温热掌心,惊鸿一片。
“……有。”
他边检查着她的伤口边道,语气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鱼龙混杂。”
此话并非夸大,声名显赫的大理寺卿和和同样闹出个满城风雨的秦国公嫡长女的大婚现场,的确配得上这个评价。
祝衍这人,确称得上枭雄,即便准备时间只有三天,他依旧能办得极为盛大。
不但张灯结彩大设流水席,还天女散花般发了几千份请帖。
上京城内数得上名号的权贵基本人手一份,甚至连孙尚书都收到了,着实吃了好大一个哑巴亏。
可他带来的意外还不止这些。
祝衍亲缘浅薄,搜遍五服都找不到一个能稳坐高堂的人,于是便和国公府主事的秦二小姐一合计,直接将婚宴搬到了国公府邸。
因此最后,上京城诸人面对的便是这样一场,新娘子在国公府出嫁、喜轿绕城一周后又抬回国公府,却不是倒插门招婿的,急不可待的扑朔迷离婚事。
“该来的、不该来的,全都来了。”
临祈斟酌着形容:“比春猎那时人还多。”
岁檀轻颔首。
“那么,那个操纵‘傀儡’、想要阿姐命的人,恐怕也来了。”
二人相视,门口的喜锣恰发出迎接贵客的巨大声响。
一片喜气洋洋的喧嚣中,彼此却在彼此眼里看到巨大的心事重重。
“无妨。”
临祈轻声安抚,“即便有人来者不善,相信祝大人也足够应付的。”
“况且,你在这……我也在这。”
岁檀大力点头。
无论如何,走到这一步,都断不可能半途而废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豺狼虎豹,都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势必将嫡姐完整地送入洞房!
她如此下定决心,出乎意料的是,婚宴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鱼死网破的投毒,也没有防不胜防的暗箭。
一切平和地就像上京城一直以来的模样,即便水下早已翻腾起滔天波浪,水面之上,依旧风平浪静得令人害怕。
“真的什么都没有。”
最后用银针试过交杯酒壶后,岁檀扑扇着大眼睛,一边将酒壶递还给临祈一边轻轻道。
此时此刻他俩躲在洞房外,不远处的前院,仪式正在进行,一阵高过一阵的吆喝说笑声传来,是满堂华彩。
“走吧。”
临祈悄无声息地将酒壶放回原位,又自窗户翻出来,她拍拍手,站起身,轻松一哂:
“我们也回宴席上吧。”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对方暂时的退让还是让她松了口气。
他们可算得以回去,正巧赶在前院仪式的尾巴上,看到礼成。
舆论里翻滚过一圈的秦岁筝一袭红嫁衣似火,明艳动人,一颦一笑赫然还是那个才冠上京的闺秀。
她被两个喜娘扶着入洞房,一步一步,似走过自己坎坷绝望的曾经,也像即将走向的平坦康庄大道。
旁边祝衍的目光温柔如水,岁檀扫过,顿觉热泪盈眶。
其实算起来,她回京也没多少时日,理应和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并没太多交集才是。
可不知是不是她一直在努力拯救她的缘故,那些本就流淌在血液里的血脉亲情,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下一刻便是禁不住鼻子一酸。
她想,这辈子,好好活下去吧。
秦岁檀最好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