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尸一出,天地变色。
缺胳膊少腿的尸体们不分敌我攻击着大梁,岁檀不禁攥紧了拳。
饶是于她,如此大规模的技能覆盖也都是前所未见的,更何况城下的大梁士兵们。
死人没有痛觉和惧意,迎着刀锋也敢以肉身相抗。
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靠前端的将士挣扎着吞了吞口水。
短兵相接的喊杀声逐渐淡去,活人士兵们慢慢升起畏惧。
鬼怪神志盛行,人们总会将自己无法解释的现象归结成上天的旨意。
尤其是在煞气冲天的战场上,面对来自明明一刻钟前还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却在死后挥来的刀剑。
隐隐念头在心中浮现,惊慌失措的将士们颤抖着握紧手中的武器。
他们不敢再出手,只敢哆哆嗦嗦地用眼神彼此交流着动荡。
即使沈凌云仍旧义无反顾地冲在最前面,“大梁气数已尽、天道不佑”的想法也始终挥之不去。
敌我均意识的到,大梁的军心已如空中楼阁,摇摇欲坠随时等待着坍塌。
而与之相对的,是辽族人马的士气高涨,剑锋前指,嚷嚷着要踏平襄城。
此战已露败象。
城楼上的岁檀深吸一口气,重重闭了下眼,再睁开眼时不再犹豫,霍地举起另一只手。
城下的沈凌云似有所感应,在如此不容分心的紧张时刻,依旧忧心忡忡地回望了一眼。
一阵轻风平地而起,自巍峨的襄城城楼而生,逐渐扩散开,向着无边无际的战场浩瀚而去。
这风温柔到几乎不会被察觉,但它刮过的地方,异象再起。
拖着残躯的死人士兵们像是突然被冻住了动作,无论上一息是攻击还是躲避,全都定住了动作。
下一刻,仿佛得到了什么命令,抽搐着身子软倒在地,在所有人的大惊失色中又重新变回真正的尸体。
一时间,嘈杂的战场都有了短暂寂静。死人士兵的死而复生又复死,让双方脸上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束手无策来。
沈凌云最先回神。
知晓这一切不过是“金手指”作用的他高举长枪,赶在辽族方反应过来前,高声宣告,势必要抢先将眼前盖棺定论。
辽族可以用技能虚构箴言,此时的局面也同样可以为他所用。
“蛮族毁约和平在前、屠城杀戮在后,所行之事大伤人和,上天降如此起死回生又暴毙大凶兆就是证明,辽族已为苍天所弃,士兵们,跟我冲!”
说完,也不等其他人,自己先俯身冲了过去。
他决心以肉身为刃,斩破辽族的谎言,下手便更是毫不留情面。
冲在最前面的辽族士兵还沉浸在方才的变化中,堪堪抬眼只打了个照面就成为大梁三殿下的刀下魂。
沈凌云气势如虹,向着辽族的包围圈而去,马蹄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一点点重新拾回大梁的昂然斗志。
见他如此,身后士兵们也不禁跟着激动起来。沈凌云余光瞟到,不禁偷偷松出一口气。
事实上,在他高喊着冲出来时也并不是那么确定,能做的唯有在心中不停告诫自己:这不是上一世的战场,他有岁檀了,不会再有上一世的一败涂地,他——可以赌一把。
所幸,赌对了。
大梁国运就在长枪之上,挑破过去,就看此一举。
沈凌云越发策马向前,目标直取人群中的辽族可汗。
然而,就在他驱马即将闯入时,突然听得虚空中传出来一声不加掩饰的“哼”。
喊杀冲天的战场上理当不应该听到这样的声音,沈凌云心头一凛,福至心灵般霍地抬起头。
周遭异象再起,伴随着那声轻蔑,坠地的尸体们再次挣扎起来,用比之前更汹汹的气势从地上爬起来。
这一次,他们更是攻击明确,对着疾驰而至的沈凌云伸出手,似乎是想要用残缺的血肉模糊将他也拉入无间地狱中。
扭曲的恨意近在眼前,即使是煞气战场,不分敌我的恶意也足以威慑住任何一个普通人。
可战马上的沈凌云视若罔闻,只专心致志地纵马向前,仿佛那些毫不留情探向身下马蹄的阻碍并不存在,只一拉缰绳,高高跃起——
身后的士兵们大张着嘴巴,似是在万般恐惧中想要出声提醒;最前端死人士兵的手已经挨到马腿,仅差那么咫尺——
一切仿佛被定格般,又一阵轻风吹过。
意料之外又意料之内的事情再次发生了,那咫尺,便永远差了那么咫尺。
层层叠叠想要围困沈凌云的死人士兵们接二连三重重倒地,像是被突然抽掉支撑般,又一次回归到死亡状态。
而从此等接连坍塌中擦身而过的,是沈凌云的长枪。
他势如破竹地冲入敌军,在辽族动摇的战意中,对着包围圈中目瞪口呆的可汗悍然送出一枪。
“杀——”
一击破除业障,大梁士气高涨,咆哮着冲前。
辽族反倒抱头鼠窜起来,在两次失败的死而复生面前,变成他们内心深处萌生出被天道抛弃的退意。
沈凌云自是乘胜追击,借着这股东风,敌我双方厮杀不断。
而在活人鏖战的战场另一侧,虚空重锤和阵阵轻风交替出现,于是那些死去的士兵们便持续不断地起身躺下起身躺下,宛如一场助兴般来来回回验证着辽族的失道。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