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当他们翻出家里的存折,每天算电费水费以及伙食费,在本子上用假名代替不会写的汉字,笨拙地制定开销计划时,甚尔回来了。男人打开门,泰然自若地仿佛这个只涉足过两次的地方就是他的家一样,津美纪看到他,尚且不敢相信,但下一秒立刻像是小炮弹一样扑进他怀里,高喊“爸爸!”
“你回来啦!”
甚尔挠挠头,说实话对这个继女没什么印象,顿了一会才说,“哦,是津美纪啊。”任由她热情地抱着腿,抬头看见惠,直直地站在那里,和他如出一辙的稚嫩的脸,表情却很冷淡,即便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也只是目视着他说道,“伏黑阿姨离开了。”语气冷静平淡地像是在朗读一则通知。
“是吗?”甚尔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二十五天前。”
总之,在那之后,甚尔留下了,并且带来了钱。
伏黑惠没有更早的记忆,但或许那段时间是甚尔离“父亲”这个专有名词靠得最近的一次,他照旧不着调,时常出门,喜欢赌马,把兜里钱输个精光,也不做家务,最常见的姿态是往沙发那一躺,饿了就点外卖。但他会给津美纪钱,让她负责两个孩子的开支,外卖的餐点也有他们一份。惠不用早晚两餐都吃同一种廉价面包,甚尔不在的时候他们也有余力买午饭,虽然依旧是打折便当,但好歹热气腾腾的有菜有饭,甚尔给钱从不吝啬,但两个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们意识到自己随时可能会被抛弃,就会想办法缩减开支,像是准备过冬的小松鼠那样为不确定的未来储存粮食。
伏黑甚尔已经很少夜不归宿。
自己的父亲很久没有找女人了,伏黑惠因为这个发现吃了一惊。
因为对于他来说,伏黑甚尔这个做法已经违背了常态,津美纪只比惠大一岁,性子天真,忘性也大,很快失去了惠的那种危机感,变得不再患得患失,而是习惯了有甚尔的生活,但她有时候也会故意问甚尔,“爸爸,你会一直陪着我们吗?”
目的是为了讨一个承诺。
惠不以为意:这种人渣说的话才靠不住。
甚尔同样不以为意,“哦,谁知道呢?”
津美纪跟他不亲近,有些怕他,只是孩子会本能地依恋身边的大人,而惠,则开始聪明地寻找甚尔的新的生活规律,他撺掇津美纪,两人交替问甚尔要生活费,甚尔对金钱没什么概念,再加上本性也喜好享乐,所以对于孩子要零花钱没有什么特殊态度,手中有余额便给得很爽快,碰到心情好时还会给双倍,但若是挨到了最末那几天,甚尔全身上下一个钢镚儿也没有,不但给不出钱,还要蹭两个孩子的饭。
是了,伏黑惠发现,甚尔的工资是月结的,也就是说,居然有人每月都给这个男人钱,看起来是一笔巨款,供着他吃喝玩乐。惠觉得这一定是个可怜的冤大头,说不定甚尔又诓骗了哪个善心的女人,而甚尔甚至没有住到人家家里去,看起来连小白脸的工作也不肯干了,这让他不由得更加唾弃这个血缘上是自己生父的男人。
在惠的成长过程中,不是没有遇到过好的“阿姨”,她们的出发点是为了爱情,所以愿意接纳惠,给惠上环境好的私立幼儿园,但真正善良老实的女人往往会被甚尔耗尽耐心,吸干血液,甚尔花钱的速度就像是血蛭那样没心没肺,对待感情的态度更是狼心狗肺,好女人只能在痛苦的哭泣和嘶吼中结束这段关系,伏黑惠以前会被吓到,为此感到伤心,到后来只剩下漠然。
好人没有错,但好人不该被甚尔蒙蔽,惠想要劝人脱离泥潭,但他舍不得被人关心的感受。
这很奢侈。
虽然这并不会改变事情的结果。
大概在月末的时候,把钱花光的伏黑甚尔会在客厅里打电话,惠沉默着走过去,他也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大剌剌的,内容惠听了就很熟悉,是在卖惨要钱,甚尔管电话对面的人叫“大小姐。”
又是一个被骗的女孩子。
“我有小孩儿要养啊,两个呢。”
惠黑了脸,暗暗磨牙,大骗子!
清澈甜美的女声由电波传过来,听在耳里有种虚幻的不真实,“你的赌马还没戒掉吗?甚尔?”
……
总之最后甚尔的工资变成了周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