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其他人的传位圣旨,虽说他们去世,可他们的孩子也继承了爵位。”
温天悦忍不住扶额。
“不过,除了淮南王的那道圣旨被送走,其余的已经原地销毁。”
温天悦松了口气。
她想到那些密信,又想到闲王曾经纳过大梁部落首领之女为侧妃,紧接着想着衡阳王是从北疆回来的。现在看来,衡阳王突然回来,说不定密信和大梁有关。
“下官冒昧问一句,那位少主的母亲该不会是大梁人吧?”
点头。
“那些密信是与大梁人联络?”
点头。
“圣旨被送到大梁,而王爷您曾经在北疆截获了一些信件,或是抓到什么人,才来京的?”
还是点头。
温天悦恍然。
这就能解释陛下偏偏选衡阳王入局的理由了。
“只知那位少主与某族首领有关,圣旨也到了那人手中。至于那人是否联系淮南王,提出何等条件,未可知。”
“可知的是,”衡阳王突然微微俯身,就跟要说悄悄话一样,温天悦不由自主的欠身倾听,“孙相有一庶女是淮南王的小妾。”
“这……”
就算大夏嫡庶有别,可堂堂副相的庶女不至于给人做妾吧?
“难道这个身份是掩人耳目?”
衡阳王重新坐直,“淮南王王府中只有两个侧妃几个小妾,正妃之位空悬。孙相的女儿是五年前到了淮南王府。顺带一提,他还有好几个庶子庶女到了其他有意夺嫡的皇子皇女的府中。当初只有圣上拒绝了这种送人的举动。”
温天悦:这是广撒网多方押宝呢?
结果偏偏没送人的那个王爷登基了,孙相怕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温天悦几乎可以想象,如果孙相知道有一道传位圣旨,会如何竭尽全力帮助淮南王。
退一步说,对于一个没什么才能还想更进一步的人来说,就算没传位圣旨,也会帮助淮南王。
陛下这是要提前斩断淮南王与京城的联系。
“今年春,”在她思索时,衡阳王又道,“孙相一个儿子赴任途中,派出一支车队前往淮南。根据马车辙印,车队运送的是重物,对外说的是送给小妹的礼物。”
温天悦忍不住抿唇。
“下官明白了。”
至此,温天悦是彻底明白皇帝突然发作孙相的原因了。
只要孙相无了,淮南王失去财力和人力支持。就算得到传位圣旨,也很难找到比孙相官位还高的人支持他。而这个寻找密谋过程十分漫长,足以让皇帝找理由解决这个弟弟。
可陛下是要当明君的,真能给人留下残害手足的印象?
温天悦脑中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皇帝召衡阳王回来,不仅是拉对方入局,也有演兄弟情深的意思吧?
对一个有异族之血的弟弟都这么好,给了郡王之位,任由他对着刑部官员发脾气,就算有人弹劾也护着衡阳王,对弟弟这么好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对淮南王有坏心?如果淮南王出事,肯定是他自己的错,与皇帝无关。
额头突然就泛起冷汗。
温天悦小心翼翼瞅了衡阳王一眼,对方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肯定知道皇帝的目的,他也愿意陪皇帝演。
演一出兄弟情深,换来一个郡王之位,换来无数名医和良药,换来和同样中毒母亲一起活下去的机会。
心脏突然有点疼。
温天悦下意识按住心口。
“温少卿?”
“咳,”温天悦正色,“下官不会辜负王爷的信任。”
皇帝没派人保护她,衡阳王派人了。皇帝不愿意将这里边的弯弯绕绕告诉她,衡阳王告诉了。
不管是真心为她好,还是想拉拢她,离间她与皇帝,这份情她都承了。
至少在今夜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无知无觉的踏入到何等浑水之中。赵府尹不想惹事的心态反而可以保他一命,自己的性命完全没有保障。
“对了,”她匆忙移开目光,拿出那块木牌,“檀香紫檀稀有,这木牌的做工也有些独特。只是下官不了解这些,得麻烦王爷派人去查了。”
她将木牌递过去,想到对方看不到,又打算放在桌上。哪料对方主动伸出手,恰好和她的手撞在一起。
好凉。
温天悦惊道:“王爷,你要是不舒服还是回房吧,不要硬撑。”
对方倒是听话,握住木牌便起身。
温天悦左右看了看,没看到王府的小厮。
想到昨晚对方是如何走几步就撞一下,她干脆伸出一条胳膊,“王爷不介意的话,可以扶着下官的胳膊走。”
“我熟悉路,”衡阳王收起木牌,刚刚与温天悦接触的那只手蜷缩了下,“适才在偏厅,我便没出事。”
意识到对方还是有些介意视力问题,温天悦赶紧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然后发现,王爷并不熟悉这条路。
“王爷,这边。”
她上前一步,拽了拽对方的袖子。
衡阳王抿唇。
过了会。
“王爷,这边。”
衡阳王绷紧脸。
等看到府里的小厮,温天悦赶紧喊道,“麻烦过来扶着你家王爷。”
喊完,她便和衡阳王告辞,“天色不晚了,下官得赶紧回家了。”
她风风火火的离开,没看到衡阳王抬起手,似乎想说些什么。
出了王府门,温天悦不意外看到一辆马车。
照旧是王府的人赶车送她回去。
马车上也照旧有热茶和点心。
等下了车,随从又提着一个食盒递给她。
那么大的人情都欠了,也不缺一些食物了。
温天悦接过来,寻思着如何回报那位面冷心热的王爷。
衡阳王府。
用药敷过眼后,晏承杰去寻丽太妃。
丽太妃也在敷药。
尽管遮住了一双眼,可她那国色天香的容貌在灯光下还是十分吸睛。
因为那些毒药,她反倒阴差阳错保留了年轻时的容貌。
挥退了下人,丽贵妃拿起一串佛珠,笑着问道,“听说那位温大人上门,我就想着你会很晚才过来。”
装作没听出这话的调侃之意,晏承杰单手搭在桌上,“我提醒她了,不过她还是决定入局。”
在北疆吃苦那些日子里,母子俩相依为命,几乎是无话不谈。
丽太妃听懂他在说什么,感慨道,“看来我儿十分欣赏那位温少卿,都愿意冒险提醒她。”
晏承杰:“…有才华又清正,如果因这些事没了,是大夏的损失。”
闻言,丽太妃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
“我儿提醒她,甚至道出中毒之事,当真没有半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