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盖大小的小瓷瓶,做的是凸线纹瓶式样,短颈、溜肩,瓶身上圆下窄,有数道均匀分布的凸线条装饰,细致精巧,着实有趣。
张荞仍有担忧,“可婚书还在,又该如何呢?”
“婚书又不是阿父阿爹签的,谁签的谁去嫁。”
吴煦道:“嗯,谁签的谁嫁。再说叔叔叔么不是去柳大家谈判了,说不准要回来了。”
柳玉瓷摇头,“煦哥哥,我打赌阿父拿不回婚书。”阿爷惯是胡搅蛮缠,阿父不好应对哦。
不出所料,吴煦送柳玉瓷回柳家时,柳二苗夫夫正坐在堂屋唉声叹气。
柳玉瓷刚踏进堂屋,要跟阿父阿爹分享好消息,就见他们突然同时用力两巴掌拍向桌面。
“不行,去张家,把信物拿回来!”
“不行,断亲吧,婚书做不得数!”
“断亲?!”三人齐齐看向柳二苗。
柳玉瓷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说断亲的怎么是阿父不是阿爹?
要知道,这些年阿爷再拎不清、蛮不讲理,可阿父心里始终是没法全然割舍骨肉亲情的。
阿爷上门讨好处,他冷着,阿爷搅和自己读书之事,他骂着,但见他们日子难过,依旧会私下安排人给大伯介绍赚钱的轻松活计,逢年过节的节礼更是从未落下,次次考究周到。
“阿父,您真想断亲?”
“爹爹,我把小金瓷瓶要回来了,你们瞧,真好看!他们没有信物,亲事便做不得数的。”
柳二苗招呼柳玉瓷到他身边,他沉默地打量自家哥儿,替他掸掸衣领子沾上的灰尘,“软软,阿父让你们受委屈了。”
“唔,怎么又喊我乳名,阿爷就那样,不怪阿父的。”
“好孩子。”他转头看夫郎,“断亲吧,我们家瓷哥儿有出息,是大名鼎鼎的莲花先生呢。他有青云志,怎好被老爷子拿捏住亲事,在这里折断羽翼,断了亲,把事一次解决干净吧。”
又隔一日。
柳二苗携夫郎哥儿,郑重拜访了里正家,请了里正准备好笔墨与断亲书,叩响了里正家的门。
柳老爷子见他们一行人神色严肃,顿觉来者不善。
他一改昨日强硬嘴脸,讨好地叫大儿媳冲红糖水,又拿米糕给柳玉瓷吃。
柳玉瓷不吃,递给了缩在柳大树身后朝他笑的庆庆。
柳二苗也不喝红糖水,直截了当地说:“阿父,我们今日来断亲的,请了里正做见证。”
“断亲?你敢?!”柳老爷子不可置信,二子再一次脱离了掌控,“你疯了不成,我们是亲父子,如何能断亲?无故断亲,你不怕被村里人拓沫星子淹死吗?”
“算不得无故,瓷哥儿尚且年幼,你私自定下他亲事,将他说与那等不学无术、伤风败俗的人……父母之为子,便让我担一回骂名,做一回不孝子吧。”
柳二苗说罢,向他跪下,行了个大礼。
柳老爷子慌了,忙去拉扯他起来,“二苗啊,可不能断亲,我以为张家是殷实厚道的啊,你们若嫌张家不好,再找媒人重新相看就是了,哪里就至于断亲呢。”
柳老爷子喊大儿媳去取婚书,“不就是想要婚书么,我给,我给就是。”
柳二苗不顾老爷子阻拦,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响头。
万沅沅见状,也陪他磕了三个,瓷哥儿就算了。
柳大树媳妇使劲掐丈夫胳膊,柳大树不搭理,搂着庆庆冷眼旁观。
柳老爷子磨得嘴皮子都干了,眼见他们铁了心要断亲,破罐子破摔,开始威胁:“好、好,父母之为子?怎么,瓷哥儿是你们孩子,岩小子就不是了?你们既执意断亲,我只好去县学门口叫骂,让他同窗都看看他有怎样一对忤逆不孝、忘恩负义的阿父阿爹!”
“瓷哥儿尚不能科举,可岩小子已然是秀才郎,若名声坏了,前程便毁了,你们可想清楚?”
“阿父?!你怎能如此……”柳二苗脸色煞白,未尝料到他竟用玉岩名声威逼。
柳玉瓷不愿父亲爹爹为难,想要算了。
而外头传来柳玉岩铿锵有力的声音,“我们想得很清楚,岩今日纵使拼着名声不要也要断亲!”
“哥哥!”
“嗯,瓷哥儿乖,我们一家人同进同退。”
柳玉岩牵着弟弟跪到父亲身边,“阿父,断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