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生试第一场,考四书文和试帖诗。
主考官为地方学政,坐于正前方,另有巡考官四处游走,巡察是否有考生作弊。
考生坐于一间间极其狭窄的考号中,前半间近通道,敞开,为考室,设有书案,后半间为封闭的起居室,有床板和炉子,吃食用具自备。
考号东西相对,约莫百来间。抽签决定在哪间考号,运气不好,就可能抽中靠近茅房的“臭号”,心智不坚者,便要等下一年了。
因科举改制,今岁考舍安排与往年略有不同。
哥儿女子专门聚在了一处偏远点的角落,与汉子们分开抽签,故而避免了被分到臭号的可能。
其余便只看考室环境,顶棚有无破漏了。
县试考完一场,便可回家歇息,等结果出来,通过第一场方可进入第二场覆试,再是第三场覆试,第四场、第五场,以此类推。
如此,晚间不过夜,即便顶棚有所缺损,只要不遇雨天,没有雨水滴到试卷上致使卷子脏污,取消成绩,也不算糟糕,无非是冷些。
二月春寒冻手,万沅沅专门备了羊毛手套,左手钻进去暖呼呼的,顶部是可拆卸的指头套,方便翻页等,右手戴手套不便写字,则靠着手炉取暖。
随着第一声鼓声响起,巡考官逐一分发卷子,考试正式开始。
寒窗苦读数载,是真才实学,或空腹高心,终将于笔下见真章。
柳玉瓷接过卷子大致扫过一遍,心中有数,随即提笔蘸墨、沉稳作答。
四书五经早已滚瓜烂熟,诗赋策论亦是信手拈来,若非从前受限于身份,他说不得已有秀才功名。
而县试相较院试,又较为基础,着重于考察对四书文的理解背诵和试帖诗的格式和创作能力,后面覆试涉及的经论、律赋、策论和时文等,同样不算难。对他而言,正常发挥即可,五场县试均胜券在握。
当其余考生或苦思冥想,或挠头腮耳,或手忙脚乱时,唯他神色轻松,落笔行云流水,字迹俊秀灵透,每一个字却似有千钧之力,透纸背而震人心扉。
考场之内,他潜心答题;考场之外,柳家人亦耐心等候。
他们在考场对面茶楼点了茶水点心,坐着安心等待柳玉瓷考完。
虽说他们很信任瓷哥儿的实力,考试又得花上一整日,完全可以别处逛逛,找家酒楼吃午食,哪里打发下时间,待差不多时辰再接瓷哥儿回家。可他们仍想留在最近的地方,等柳玉瓷出了考场便能一眼看到。
吴煦殷勤地替柳叔叔、万叔么斟好茶,递上点心,“叔叔叔么,你们尝尝,前日我就来踩点,试过他家的八珍糕、千层酥,甜而不腻,都很不错呢。”
柳玉岩捧着本书坐在另一侧,见状拿书敲一敲他眼前桌面,示意自己怎么没有。
吴煦抿抿唇,深吸一口气给他斟上,忍不住怼两句,“好哥哥,劳您开开尊口得有多费劲啊?板着个脸使唤谁,越长大越孤僻,真是活成名字了。”
“噗呲。”万沅沅没憋住笑,“是,玉岩的脾气越来越像块硬石头了,早知不给你取这样的乳名。”
“你这样,可是没有姑娘喜欢的!”
柳玉岩乜他,“你这样,有姑娘喜欢?”
吴煦:多冒犯呐!
“我还小呀,要姑娘喜欢做什么,你老大不小了,不考虑考虑?”
柳玉岩无语,低头看书不理他。
他越是不理,吴煦越来劲,车轱辘话等着他,“别哎,反正干等着无聊,聊聊嘛,你喜欢什么样的?让叔么帮你请媒人相看啊?”
“你今年都二十一啦,不着急吗?元朗都定亲了,跟你一块在县学读书,比你还小三岁呢!”
“人生四大喜,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你不想吗?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不对,你喜欢姑娘还是哥儿?”
微不可察地,柳玉岩正翻书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火眼金睛吴悟空,偏偏察觉了,“欸?欸!你停顿了!你喜欢哥儿?谁啊谁啊,我认识不?”
“……”
柳玉岩烦他,干脆转了个身背对他看书,任他如何絮叨一概不理。
吴煦便转头跟万叔么嘀咕,什么叔么不想抱孙子嘛,叔么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叔么怎么不请媒人给石头哥介绍介绍……
最后总结一句:“叔么,石头哥这样又臭又硬的脾气很难讨媳妇的,得赶紧请媒人说亲。”
说完,又噔噔噔跑到柳玉岩身侧,对着他耳朵喊话:“现在流行暖男,不流行霸道总裁啦!”
柳玉岩一头雾水,暖男尚好理解,霸道……总材?什么玩意?
吴煦哈哈两声,“就……你要多笑笑嘛,像瓷哥儿那样软软乎乎、笑起来甜甜的,才受欢迎,懂吗?你俩现在可真不像兄弟。”
“呵,你也不像汉子,红娘合该叫你去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