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书院窃窃私语的声音多了。
整座书院的气氛变得微妙。
游廊上、庭院中、膳堂里,乃至课室内外,皆有零零散散、三五成群的学子交头接耳,时而夹杂着惊讶或叹息,时而在路过某个同窗时眼神闪烁、反复窥视。
风吹过,书院各处均有树叶沙沙声传来,如间奏响起。
舆论在发酵。
穿石的最后数滴水“啪嗒”“啪嗒”落下,溅起的水沫惊扰低头行路人。
赵云拿一份《滔滔不绝》报纸到甲班找柳玉瓷,“瓷哥儿,你看过这份报纸没有?这几篇文章……莫非别的书院也屡有此类……霸凌事件发生?”“原来叫做‘霸凌’么?”
柳玉瓷回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楚青来刷存在感,“云哥哥,好久不见你住斋舍了呢,是寻了什么好去处?啊呀,我就是担心云哥哥,随便问问,不说也没事的,云哥哥莫嫌我烦呢。”
“啊呀呀,楚青青,你好像报上这篇戏文里的绿茶哥儿哦!”柳玉瓷学他掐着嗓子说话,声音高而尖,刻意把戏文的片段念了出来。
楚青:“……”
“青哥哥莫气,我是读的报纸,青哥哥你这么善良,怎么会是你呢?唔,不过,院霸少爷跟你的照西哥哥也好像哦!太巧了叭。”
柳玉瓷瞪着无辜大眼,朝楚青眨巴眨巴。
楚青肚子都快被气撑破了,偏面上仍得笑眯眯的,“怎么会呢,玉瓷弟弟,自然不是我了。”
甫一放堂,楚青就立即跑出去丁班找卢照西。
他受不了旁人背后的指指点点了,努力维持多年的好形象像泡沫一般,被人以笔为刃一戳即破,他快气疯了。
可对卢照西不能这么明说,要费心用话哄着那大少爷,装出一副眼眶盈满水珠、要掉不掉的委屈样,“照西哥哥,我是为你不平啊,那些人怎么能这样说呢!谁知是哪家的恶霸混子惹事,竟攀诬到你头上,太过分啦。”
卢照西尚不曾听闻报刊之事,无人敢在他面前碎嘴。如今听了楚青的话,喊小弟去弄一份报纸瞧瞧。
至于是不是他,他好笑地掐一把楚青的下巴,“怎么会是我呢,本少爷最懂疼怜香惜玉了,是吧?”
管他哪家狗屁报纸报社的,敢惹到他头上,等着被一锅端吧!
与此同时,柳玉瓷亦听说了卢照西在梅园欺负女学生的事。他集结赵云、方宁、丫丫和王佑旺,气势汹汹地在菊园膳堂门前拦截卢照西。
“笑话,本少爷又欺负谁了?你看有人站出来认吗?莫不是在你梦中欺负了你?哈哈哈哈。”
柳玉瓷尚小,听不出狂言浪语。赵云和王佑旺年长一些,一个温柔护住他耳朵,一个魁梧挡在他身前。
赵云恨极,“卢同窗,外头舆论声沸反盈天,闭目塞听有何用?你昔日所作所为,终会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受烈日烹灼。”
卢照西不惧,“哟,这不是赵同窗吗?你该不会以为找了个小小掌柜的哥儿就能当靠山吧,天真。怎么,你们没去给山长告状吗?”
赵云:“……”
告了,山长没见着,司监只说同窗之间闹着玩,不要小题大做。
“你不要太嚣张啦。”柳玉瓷拨开赵云的手,“书院私下里,哪个不知你就是院霸少爷啊。”
“这是诬赖、是陷害,什么破莲花先生、佚名先生的,都给本少爷等着!”
他父亲是千户,整人的法子多的是。
“院霸少爷,你好笨呐,连丫丫我一个书童都知道佚名是笔者没有署名的意思,什么佚名先生,笑掉大牙了哈哈。”
卢照西身侧一个尖嘴猴腮的书生,趁人不注意,上去就甩了丫丫一耳光,“卢少爷讲话,有你个臭丫鬟插嘴的地?”
“丫丫!”
柳玉瓷等人忙去看丫丫伤势,饶是丫丫不算白皙的脸蛋亦红了大片,可见力道之大。
柳玉瓷怒不可遏:“卢照西,你这还不叫欺负人?!大庭广众,我们都是见证!”
“你这书童实在没规矩,我们帮你调教调教罢了,好叫她知道主人家说话,丫鬟是没资格插嘴的。不过嘛,谁让你们小门小户出来,上行下效,本少爷懂,这回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强词夺理!我看你才跟个村妇似的,惯会胡搅蛮缠那套,看不出有多规矩。”
柳玉瓷想如法炮制,挨个找围观的哥儿、女学生们,请他们出来说话,大家一起告去司监处。
其中被欺压折辱过的不在少数。
可他们听说柳玉瓷只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定斗不过卢家,仍瑟缩、犹豫着。
“我可以作证!”
柳玉瓷等放眼望去,只见一素衣书生搀扶一位崴了脚的女学生走来。
书生讲礼数,扶女学生的手腕衣袖外还特地加了一块厚厚的棉布手帕隔着。
“昭明兄?!你销假回来了?”
“佑旺贤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