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竺县,安平坊,状元铺。
离八月半近了,吴煦想走的心愈发迫切,他着急回家过节呢,团圆的日子,怎好不在。
赶路要八九天,他们商量了下,答谢宴定在八月初五,六日一早走。
县城这边贵客都拜访过,陶匠、玻璃匠人铺子是吴煦和二毛一道去的,除了告别宴的事,他们还就后续生意洽商一番。
陶匠那好说,无非府城路远,包装上需费心,得小心磕碰,缝隙处要填碎布头,车上要铺稻草,如此,就要增加成本,价钱又重新谈了谈。品类暂同县城里一样,定期要上新,按吴煦画的样稿来。安平坊的状元铺应季新品仍要出,他或二毛总会回一个,届时把陶瓷品的粗稿带来就行。
玻璃匠人原是做琉璃的,乃林氏商行长期合作的熟人,据说玻璃制法起初是赵大人给的方子,又出钱投给琉璃工匠去研究,现今他两样都精通,每月给林氏商行出货。
此前吴煦要的少,人也不嫌,给的是商行的一样折扣价。
而今吴煦和他谈了长久生意,想多定些玻璃杯,做高端款饮子,卖给府城的殷实人家。高门大户的,定不喜旁人用过的,玻璃杯不再讲回收。是以,他想工匠多设计些漂亮款式,比如能在玻璃杯上印状元猫图案或鸡汤文字,人家喝完饮子,杯子还能继续使,当插花瓶也成,一举多得。
普通花样的,玻璃匠人应下了,他们商定价格便签了契书,有图案和文字的,匠人道他先试试,做出来再定。
县里这两头定下,他们就要回村和李守才商量竹筒和木制品的事。还有张管事那头,府城路远,果子运去不新鲜便不要了,茶包等物可在府城商行直接买,眼下要谈的只有请商队运货一事。
吴煦、二毛俩人在后院打包带回村的礼,以及镇上梅少爷、大吴老板、木匠和孙掌柜他们的礼盒。
二毛算着账,心里不安稳,“货运成本太高,陶瓷和玻璃易碎,挣不着钱可怎么办?”
吴煦不是没想过,可府城连阿父都谈不上路子熟,他们挣的就是巧思,轻易不好找那边的匠人合作。
“先这样吧,试试看,后面视情况再做变动。府城人钱多冤大头多,我们成本虽上去了,价也得喊高一两倍不是?反正在那些富贵老爷眼里,一两银子都是洒洒水啦。”
他俩要走,二毛娘就来了铺子做事。
马上晌午了,饭做一半,他俩说要回村。她喊他们吃了饭再走,吴煦不依,上车就催促二毛,回一句“镇上吃”就赶车跑。
到了镇上,他们随意找了家面馆喝牛肉汤,一人一个牛肉饼。
二毛忍不住念叨,“不是,也不差这会吧?不都定好日子了,急哄哄的。”
吴煦不跟他掰扯旁的,囫囵两口吃下牛肉饼,喝了口汤顺下去,“事多,万一没赶上呢?十五早上到跟晚上到都不是一个滋味!”
也是,吴煦是赶回去过节的,二毛则是团圆日跟家人不在一处,心情不一样。
他想说要不你先走,自己过了中秋再出发。
吴煦看出他心思,“一道走,这趟没商队的人,谁能保证不会再有土匪了?狗子说的不错,你再勇武都是个哥儿,如今我是你正经大哥了,哪有任你涉险的道理?我俩都一家了,在你嫂子娘家怎么不算团圆?”
“成吧。”二毛抓紧吃饼,也着急起来。
吃完,他们分头行动,吴煦去找梅少爷和大吴老板,二毛去找木匠跟孙掌柜、英哥儿。
木匠那头,因着李守才会木工了,府城的铺子便不用他供货,他照常给英哥儿和狗子出货即可。
大吴老板的落雁轩,供的是帕子、抱枕和棉花娃娃之类,不怕路上坏了,故而价钱不变,仅加大了供货量。
到了梅家,梅少爷接过礼盒尚来不及高兴,就听说吴煦要走,在距离比县城还远的府城,好一通嚷嚷,弄出了生离死别的架势,被他阿姐听到出门训了顿,说他光长年岁不见稳重,又邀吴煦进门喝茶。
吴煦婉拒了,递了帖子便告辞。
二毛这边,孙掌柜和英哥儿他们听说状元铺要开去府城,皆是道喜。
英哥儿还悄摸摸将二毛拉到旁边,说自个有了,偏二毛是个愣子,听不出,问他有什么,是不新出了膏脂。
鱼哥儿都笑话他,捧着肚子乐,笑够了才替害羞的柳寒英解释有了娃娃。
有了喜事,得知师父那还未传信,二毛便拉着英哥儿一道回村。
柳寒英跟公爹知会一声,把摊子托给鱼哥儿就要一起走。
刚过三个月,他本就打算近日传口信报喜的。他没娘家,成亲日林北礼重,当初拜的半吊子师父越处越亲厚,早被他当成了娘家人。
他俩在摊子门口没等多久,吴煦便从旁边巷子出来,招呼二毛上车。
紧赶慢赶的,他们回村天也快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