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铺生意步入正轨后,柳家兄弟回到书院。
田假尚余半月,各班平均有半数人不在书院内,故主课多以自习为主,夫子负责答疑解难。
柳玉瓷、方宁和季怀琰每隔三五日,会跑一趟藏书阁。
藏书阁借书之人众多,对每人每日可借书数量做了限制,且归还前不得再借。
是以,他们仨总约好一起借书,找一天空闲时间,在藏书阁内翻阅挑拣,有些书翻过,囫囵吞枣也可,而有些书值得细细赏析,可外借回家仔细品读。他们便在闭馆前将书借出,每人两本互相交换着看。
如遇珍本孤本,三人分工合作抄录下来,反复研读,每读一遍都有新的理解和感悟。
偶尔也会邀其他同窗一起去藏书阁借书。
这日午后,柳玉瓷、方宁照常去藏书阁。
丫丫非正式学子,进不得藏书阁,便在课室练字等候。
藏书阁的书册是分类放置的,书架侧边粘了纸条写明书册类别,方便学子找寻。
方宁此次想找些算学书,与柳玉瓷要寻的史书评记、地方通志不在同一层楼。
两人便分开了。
柳玉瓷找的快,捧着一摞书先一步到阁楼,抱只蒲团,坐于阁楼一角,沉浸其中,静心潜读。
书中不觉时间长,又翻过一章,想换个姿势松松腿脚筋骨,方才发现周围有窃窃私语声,声量逐渐变响。
再抬头,一群哥儿姐儿骤然将他围了起来。
为首的哥儿眉心红痣鲜亮,描着一簇火焰花钿,眉眼自带英气,五官又不失柔美,自然上翘的丹凤眼,透着一股清冷傲气。
此时,那双眼正挑衅地看着柳玉瓷。
他认识这人,是隔壁班的哥儿南宫芷,据说京都来的,是与他同届的京都城院案首。
当有几分真本事。
入学之初,他见这人聪明漂亮,本有意结交,却不想几次擦肩,端着笑脸迎上去,都只换得对方冷眼相待。
他便作罢。心里还给对方画满了叉叉。
空有漂亮皮囊,性子竟这般不讨喜!
不知对方这会子发什么疯,作何正眼看自己了?
柳玉瓷不理他,侧个身避开眼前人的视线,继续看书。
“沽名钓誉之辈!”
南宫芷见柳玉瓷竟敢不理自己,蹙紧秀眉,遂如是骂道。
岂有此理!他不惹事,可不怕事。
柳玉瓷转回身面对南宫芷,“不是,你哪位?脑子有问题就去找司监谢谢。”
“我有说错?听说你夫君开了家第一状元铺,借慈善名义狂揽生意,你还帮着在店里接待哄骗那些书生,不觉得读四书五经,却沾满身铜臭,既市侩又虚伪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柳玉瓷最受不住旁人欺负煦哥哥!
他看一眼南宫芷,对方虽穿着书院统一制式的青衫儒冠,腰间却配的金镶珠石累丝香囊,填充的是檀香、龙延香和没药等名贵香料。
无处不彰显其身份,定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衣食无忧,家境优渥。
“噢,你吃穿不花钱,配的玉佩香囊不要钱?白捡呐?这位同窗,敢问你一月的吃穿用度不便宜吧。要么,你家里人是贪官,搜刮的民脂民膏,要么,你家里人也做生意,岂不也满身铜臭?”
“你!”
“我什么我,嗷,我家夫君正正经经开门做生意,好心做慈善,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要给我们扣屎盆子。那你自家呢?你不是靠市侩的商人赚的银子才有的吃喝和读书机会?既得了利,怎么还捧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呢!”
南宫芷只知柳玉瓷嘴甜,颇得夫子和同窗喜爱,今日对上,却不想他骂人亦如此厉害。
偏他家中确有人为官,有人经商,而他自幼受宠,得家里长辈庇荫,方能读书识字,终等到哥儿科举的机会。
又因出身高门,处处被人捧着,何曾与人骂架。
柳玉瓷若是块面团,任他搓揉嘲笑,他也多的是鄙俗不自爱之类的车轱辘话来回诘问。
可对方骂回来了,此消彼长,南宫芷除了抖着手指向对方,怒目而视,别无他法。
他不会骂,但他身边簇拥着的哥儿姐儿可不消停,有刻意巴结他的,粗鄙之语不断,丑恶嘴脸犹如乡野村妇骂架,连南宫芷都听不下去,默默离人远了点,喊他们闭嘴。
口舌之争无益。
南宫芷心高气傲,三岁得名师指导开蒙,自觉高人一等,早看夫子们交口称赞的柳玉瓷不爽快。
这种心情,在得知自己一心想拜师的严院长竟去了状元铺时,更甚。
“我要跟你文斗!”
他就不信柳玉瓷比得过自己,还敢口出狂言要考状元?他可听说了,第一状元铺天天拿这话吹嘘,够不要脸!
瑀朝第一位哥儿状元,他志在必得!
他一定会向严院长与诸位同窗证明,自己强过这个农家哥儿。
“不比。你说比就比,我是什么很听话的人吗?”
“不行,必须比!”
南宫芷见他起身要走,忙拦上去,以利诱之,“你跟我比,我包了你家状元铺的吃食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