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红裙女子惊呼。
一直乖巧坐在莘安怀里的胎灵,仰起小脸,认真解释道:“我记得在母亲腹中时,好几次听见她叫我宝贝。哦....我到现在还记得,母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宝贝,对不起!’”
红裙女子欲哭无泪!
既然把自己腹中孩子看做宝贝,怎么能狠下心找大夫杀死他!
坏女人,若哪天让我撞见,信不信我一弹弓打折你一条腿!
不知道从哪儿忽然冒出来几个少男少女,纷纷围过来,争先恐后地说:“我活着的时候,我妈有时候叫我宝宝,有时候叫我小乖乖。”
“我妈妈也把我叫宝贝,可我爸爸叫我小坏蛋!”
“我妈才好玩呢,她叫我小饭桶!她怀着我去羊肉泡馍馆,一次要吃八两羊肉泡,几乎把服务员的下巴惊掉,人家说从没见过一个年轻女人这么能吃!”
“哈哈,我妈叫我丫头片子!”
......
中元夜的月亮升起来了,月满地府,光华虽然比不得人世间,却比平素都要明亮。
四下里走动的灵魂渐渐多起来,男女老少都有,沐浴着如水的月色,身上穿的衣服各式各样、五花八门,古代、近代、现代的服饰比比皆是。
大家言笑晏晏,其乐融融!
一个龙钟老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满脸慈祥地招呼红裙女子:“姑娘,给小孩子送吃的啦?”
“嗯!”红裙女子甜甜一笑:“孔婆婆,您老好啊!”
“这孩子中午说,闻到他母亲的味道,听到他母亲的声音了,非要跑出来找他母亲。”孔婆婆说,“我还以为,他母亲今天阳寿已尽,也来地府了,就没拦着。”
当初宝贝流浪到此处,孔婆婆看他可怜,就让他暂时住在自己家里。
孔婆婆慈爱地看着坐在莘安怀里的宝贝:“孩子,找到你母亲没?”找到母亲,得到母亲认领,就可以去找判官断善恶,重新投胎做人了。
红裙女子说:“我刚才来的时候正碰见他被几个小鬼欺负。”
哼,那样不负责任的女人,也值得宝贝思念到幻听幻觉的地步?!
“宝贝,你知道母亲的姓名吗,如果她今天真的来地府了,我们可以帮你找。”莘安怜爱地抚摸着怀里宝贝的头。
“我母亲好像叫‘亲爱的’,我在她腹中听到有人这样叫她!”
他的话令大家哭笑不得,把心爱的人叫“亲爱的”,那人世间多了去了,怎么会是一个女人的名字!
莘安问:“关于母亲,你都知道些什么?”
“嗯......母亲好像喜欢念诗,喜欢唱歌,说话很温柔,”宝贝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又说,“她一吃苹果就会呕吐......长什么样我看不到,但是我记得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声音特别好听,暖暖的,柔柔的,就跟春天的风一样!”
“光凭你说的这些是找不到的!”孔婆婆既心疼又无奈,“在每个孩子的心里,自己母亲恐怕都像你说的那样,又温柔又善良。”
旁边一位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语气笃定地说:“你说的母亲吃苹果会呕吐,那肯定是妊娠反应,每个女人怀孕的时候都会因为吃某种东西或者闻某种气味呕吐,凭这个也没办法找!”
大家讨论了半天,依然没找出有用的线索。
红裙女子突然说:“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宝贝找到他母亲!”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等待她的下文。
“我去找包打听问过,掌柜说,如果宝贝的母亲心里对他有惦念的话,宝贝也许能把她的灵魂叫来……”
“把灵魂叫到地府?那他母亲不就死定了吗?!”孔婆婆摇摇头,很是于心不忍。
“连自己孩子都能让人杀死的女人,早死早托生!”红裙女子不屑地说。
“让他们母子相残,这办法不可行!”莘安微微蹙眉,心说这红裙女子哪来这么重的戾气,
“你也许不知道,在人世间很多地方,胎儿不受法律保护,能否活到出生全在母亲一念之间。也许当年宝贝的母亲,根本没想到自己孩子会在地府受磨难,若知道胎儿也是一条生命,死后会有灵魂,她可能就不会去堕胎了。”
宝贝在莘安怀里直摇头,急道:“我不要母亲死!”
“还有一个办法!”月光泻在红裙女子的脸上,她那张眉飞色舞的俏脸,越发显得白皙,“包打听的掌柜说,当初母子因脐带相连,互相能够感知对方的情绪,即使胎儿早夭离开了母亲身体,倘若母子相互思念的话,孩子可以托梦给母亲。”
“光宝贝思念他母亲,而宝贝的母亲却早已把他忘了的话,依然是没辙!”一个年轻人悠悠地说。
“也不一定。”莘安说,“若不伤宝贝母亲的性命,倒可以试着找找。”只要能找到宝贝的母亲,后面的事就不愁了,总有法子解决的。
此时,南方的天边突然变得火红一片,大家才想起来今天是中元节。
这红光,是世间的人们给逝去的亲人烧祭财物的火光透到了地府,虽然没有清明节和十月一那样大规模,却也比平时热闹了许多。
中元夜,地府之门会打开,那些没有世间亲人祭祀的,也可以去现场收一些钱币和吃食。
莘安掏出一沓地府钱币,递给孔婆婆:“婆婆,这钱你拿着,可以托人给宝贝买几件衣服。”
孔婆婆没有推辞,接过来,小心翼翼装进了衣兜。
红裙女子若有所思地瞧着莘安!
两人回府城的路上,不断遇到从城里出来向南边阴阳交界去的灵魂。
人世间仍有亲人惦记祭奠的,此去便收获颇丰;没有亲人的,也可以去捡拾一些无主之物——有些人不知道逝去的亲人已经转世投胎,依然逢节必送钱物和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