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地他乡举目无亲的芳姨,在欧阳康林母亲苏洁的热心安排下,住进了离欧阳家不远的区政府招待所,一日三餐都吃在招待所食堂,费用是苏洁提前预付了的。
一般来说,区政府招待所是不接收社会人员住宿的,只接待那些持有单位介绍信,来区里办事的兄弟省市、或本市其他区的政府工作人员、以及本区下属企事业单位的办事人员,食堂伙食比一般家庭的伙食要好些,饭菜也很便宜。
当然,区里一把手夫人安排来的人,自然另当别论。
人一旦换了地方,脱离原先环境的各种羁绊和桎梏,再回看前尘往事,头脑便能清醒、客观的多了。
经过十天的慎重考虑,芳姨跟来招待所看望自己的苏洁说了自己的打算:“我要回县城老家,跟那个自私自利、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刘伟离婚!”
“世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本不该支持你离婚的,但是,”苏洁正色道,“如果那个刘伟真像你所说的那样混账,我看你还是早离早好!”
苏洁柔声安慰芳姨:“妹子,你不必把不能生育的事太放在心上,或许哪天遇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他可能就不会在乎这个。再说,你如果真喜欢孩子,可以去福利院领养一个。都说生恩不如养恩大,即使孩子长大知道自己不是你亲生的,但凡是个懂得感恩的人,都会孝敬你的!”
“我们医院就有一个大夫抱养了个弃婴,那孩子被养的挺好,现在正上大学。每次假期回来,一家三口出门,那孩子一手挽着爸爸,一手挽着妈妈,看得我们大家都很羡慕。”
“我不同意!”当芳姨拿着让人帮忙写好的离婚协议书,找刘伟签字时,竟被对方断然拒绝。
芳姨愤然道:“你擅自让人切掉我子宫,害得我这一生不能生育,我都没有追究你的责任,现在我自愿净身出户,你凭什么不同意!”
“不同意离婚是为你好,”刘伟轻蔑一笑,“你也不用脑子想想,如果离开我,你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哪个男人会要你!”
“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老人家操心!”芳姨一脸鄙夷地看着眼前的伪君子,厉声说道,“你如果痛快签字便罢,若不签字,即使我不能让法律制裁你,但是,我却可以把你做的卑鄙事扬得满县城都是,只要你不在乎自己的老好人名声!”名声臭了,看你还怎么升职,还怎么再找女人!
刘伟真怕她说到做到坏了自己名声,怒气冲冲地仔细看了一遍离婚协议书,才在协议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扔了钢笔,愀然变色道:“程玉芳,你不要以为我多稀罕你,走了你个穿红的,马上就会来个穿绿的,免费的保姆多的是!”
芳姨怒极反笑,“你就是娶个仙女又怎样,关我屁事!”
娘家没什么人了,芳姨办完离婚手续,果断辞了自己在医院的正式工作,又返回了X市。
苏洁对再次找来的芳姨说:“......像省妇幼,省人民医院这样大的国营单位肯定安排不了,但是,像乡镇、煤矿医院和一些大工厂的医务室,我还是能帮你安排进去做护士。”她自信能说服丈夫欧阳修远,由他出手帮忙。
苏洁认真翻看了芳姨的各种证书后,认为芳姨继续做护士是最好的出路。
可芳姨却不以为然:“苏姐,谢谢你为我打算,但我不想再去任何单位工作了。”
她看苏洁快生产了,想伺候苏洁做月子,以此报恩;她不想去医院那种环境里工作,免得触景伤情,为自己的悲惨遭遇黯然神伤。
“如果你想进修或转行干别的工作,我和我爱人依然可以帮忙。”热心的苏洁,觉得自己与朴实的芳姨很投缘,极力劝说,“你千万不要‘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世上毕竟还是好人多!”
“苏姐,你如果真的想帮我忙,那就让我去你家做保姆吧!”
“那怎么行,你是有文凭、有一技之长的人,怎么好做住家保姆,多可惜呀!”
芳姨态度坚决:“如果你家不用我,那我就去找别家!”
芳姨去别家,苏洁又不放心,只好无奈地留她在自己家做保姆。
毕竟自己预产期快到了,能得芳姨这样专业的护理人员帮忙,坐月子自然就轻松、省心多了。
苏洁给芳姨说的工资,比市面上一般保姆的工资都高。
她从医,丈夫从政,夫妻俩都是事业心比较强的人,平时忙得不大着家,两人的独生子欧阳康林从出生起,大部分时间都是跟芳姨一起度过的,所以跟芳姨更亲近。
四十多年来,芳姨见证了苏洁从省妇幼的妇产科副主任,到主任,再到副院长,成了享誉省内外的妇产科专家,直到退休。
见证了欧阳修远从区里一把手,到市里一把手,再到省里一把手,直到退休。
更是见证了欧阳康林的成长,爱情、婚姻和事业。
芳姨是家里最先发现大三的康林陷入恋爱的,她避开苏洁夫妻俩,悄悄问康林:“那孩子跟你一个大学吗?”
欧阳康林:“不是。我在交大,他在师范大学,他学数学专业,毕业后想当数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