瞒着父母也没什么意义，明天一参加认亲宴就会被拆穿，赵潇觉得，还不如实话实说的好。

“什么样的干女儿，值得你花那么多钱？”话音未落，杨桂茹自己就意识到了，能让儿子一下子花光积蓄的，除了那个康林，还能有谁！

即使是重点中学的高级教师，儿子一个人的工资既要供养孩子，又要为学校统一购买的那套一百二十多平的房子还贷，自己还要生活，这些年就是再省吃俭用，顶了天儿，恐怕最多也就能存下那三十来万吧。

她是真的心疼儿子！

可他们夫妻屡次给钱，都被儿子婉言拒绝了！

赵潇避开母亲那满含着“恨铁不成钢”，和怜惜心疼的眼神儿，小心翼翼从她身旁蹭过去，在床凳上坐下。

语气轻松地讨好：“姜还是老的辣，妈，你一下子就猜到你干孙女是哪个了！”

故作幽默地哈哈一笑后，认真地说：“我正想跟你和我爸商量呢，康林明天中午要在桂园举行认干亲仪式，让你和我爸也一起去！”

“为什么？”杨桂茹直视儿子，认谁不行，偏要认他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

她真替儿子感到憋屈！

不过，杨桂茹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地恼恨过康林！

第一次见到康林，还是赵潇大三放暑假回到家的那天。

儿子称康林是自己好朋友，没去过中岳嵩山，没看过二七大罢工纪念塔，便邀着一起回来了。

杨桂茹此前多次听儿子在电话里说，交了一个家在当地的朋友，每逢对方周末回家，总给自己带不少好吃的。

儿子没有特意强调性别，杨桂茹就想当然地以为，康林姓康、名琳，是个心思细腻、会照顾人的女孩子。

所以，她不但鼓励儿子要对“康琳”好一些，还在儿子寒暑假返校的时候，准备一大堆当地特产让赵潇带给“康琳”。

憧憬着康琳有朝一日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到时候一定要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绝不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当杨桂茹得知，此林非彼“琳”，不是自己心里一直描摹的温婉贤淑的未来儿媳，虽有些失望，却还是很快喜欢上了真正的康林。

小伙子不但长得帅气，还特有礼貌，一口一句“叔叔”、“阿姨”，一点也不认生。

言谈举止，一看就是有家教，见过世面的孩子。

愉快地相处了一个暑假后，杨桂茹深感遗憾地私下跟丈夫抱怨：“要是当初把赵潇生成闺女就好了，那就能把康林留在咱们家当女婿了！”

当赵潇大学毕业，断然拒绝了杨桂茹和赵文忠两夫妻利用多年积累的人脉关系，给他在家乡联系的工作，带着康林回家，向他们夫妻出柜时，杨桂茹当时的反应不是生气和愤怒，而是震惊和遗憾。

震惊儿子喜欢的居然是同性，遗憾自己当初生的不是女儿。

在康林和赵潇一起在他们夫妻俩的卧室外面直挺挺地跪了一夜后，深知自己儿子是那种犟起来连十匹马都拉不回头的赵文忠，温言劝说妻子：“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们不同意又能怎么样，难道咱俩都不上班、不工作，成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他？儿子已经成年了，我们做父母的把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他还一意孤行，那就随他去吧！”

杨桂茹自然知道丈夫说的没错，康林为了赵潇把政府的正式工作都辞了，若自己梗着不同意，万一儿子步康林后尘也辞职，两人私奔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那就会失去儿子了；同意了，兴许哪天两人腻味了，自己主动分手也未必！

只是她万没料到，康林后来却和赵潇的同班同学姚文慧结婚了。

尽管儿子一再替康林辩解，说什么迫于形势，出于无奈，是自己一力逼迫康林缔结的契约婚姻，但是杨桂茹心里一直梗着一根刺。

直到后来，康林的母亲苏洁带着司机驱车四百多公里，赶来与杨桂茹和赵文忠会面，他们才知道康林的父母身居高位，倘若儿子的恋人是同性被曝光，在社会上造成的影响会有多大。

理解归理解，杨桂茹夫妻俩还是心疼自己儿子，为自己儿子难过！

同时，也为契约婚姻中的欧阳康林和姚文慧，唏嘘不已！

唉，一场不合常俗的恋情，最终毁了三个青年的感情和婚姻！

见母亲脸上阴晴不定，赵潇思忖片刻，不得不说出实情：“自彤彤意外出生，康林就对女儿很冷淡，我知道后也曾劝说过。一个月前，彤彤突然从大桥上跳河自杀......”

“然后呢？”杨桂茹急忙问。

“救过来后失忆了，康林说彤彤苏醒的时候连他和姚文慧都不认识，大夫说是选择性失忆，什么时候恢复还不知道。”

“谁失忆了？”赵文忠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问。

“别打岔！”杨桂茹一脸关切：“孩子身体怎么样？好好的怎么会自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