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保证书,白云早就撕毁了!
如果一个人变心了,硬是用保证书把他捆绑在自己身边又有何用,不过是世上多了一对儿同床异梦的怨偶罢了!
新婚之夜,白云郑重对林玉生说:“如果有一天你变心了,我不会怪你,随时可以放你走,但你不能欺骗我!”
林玉生忙跪在床上,指天起誓:“我林玉生如果抛弃白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午后的太阳透过窗子照到了床上,浑身汗湿的白云起身,趿拉着凉拖鞋踱到院子里,只见大门紧闭,楼上楼下静悄悄的,只有院子外面树上的知了不厌其烦地鸣叫着。
白云就着窗下脸盆架上盆里的清水,对着墙上的镜子洗了把脸,抹干脖子和手臂上的汗后,捧着绑在腹部的中草药包袱,又踱进了左边充当林玉生书房的厢房里,躺在竹制躺椅上继续假寐。
朦胧中,白云听见院子大门响,正准备睁眼起身去院子里查看,就听见一个嗓音嘹亮的女人说:“嫂子,你家新媳妇儿呢?”
“新什么呀,都三年了,换个人,现在孩子可能已经两三岁,都会在地上跑着打酱油了!”是婆婆的声音。
白云听出来,和婆婆一起的女人是旁边的邻居,是林玉生所在区的群众艺术馆的副馆长,年轻的时候在市秦腔团唱戏,嫁了人后就改行不唱了,她丈夫是公公所在城关乡的乡长。
白云婆婆家居左,乡长家居中,乡党委书记家居右,三家虽非农村户口,却一起申请到了宅基地,又一起盖了每层四间,两间一套的小二层,楼房两边又各起了一间厢房。
从外面远远的看着,三家的房子整齐划一,很是气派养眼!
“咦,人不在呀?”因为是盛夏,白云住的房门虽没关上,却挂着竹帘子防蚊蝇,只要乡长妻子随手撩开竹帘,便能把两套间里面一览无余。
婆婆的话里夹枪带棒,白云岂会听不出!
她躺在竹躺椅上一动也不敢动,担心动了,竹躺椅会发出响声,被外面两人听见了,大家都尴尬。
白云公婆住的也是两套间,外间做了家里的客厅,里间是卧室。
白云婆婆把乡长妻子让进客厅,客厅门大开,垂着竹帘,两人说话也没刻意避人,白云在这边厢房里听得很清楚。
“医院的专家怎么说?”乡长妻子问。
“中西医都看过了,市里的妇产科专家也都看遍了,有说是输卵管阻塞,去治疗了几次,输卵管通了也没怀上;有的说是子宫后位不容易怀上,同房的时候要……”婆婆停顿了片刻,声音艰涩道:“要用特殊的姿势,但是还是没用!”
“那准备怎么办,你和林哥只有玉生这一个儿子,没有后代怎么行?”
“才又找了一个老中医,人家说了个方子,给抓了十五付中药,熬的药汤口服,药渣让趁热敷在腹部。行不行不知道,先试试,权当把死马当活马医吧!”
泪水控制不住夺眶而出,白云紧紧地咬着下唇。
为了怀孕,她忍住羞耻、疼痛,辗转于省市各大医院妇产科专家的诊疗室,无数次躺在让她深恶痛绝的妇产科特制的诊疗床上,把自己毫无保留地袒露给那些陌生的专家们,无论男女!
对白云而言,诊疗床是和羞耻、疼痛,以及不堪回首的流产手术,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所以,每每一看到那张床,她先就本能地害怕得两腿打战,心脏抽搐!
这些,她都咬牙忍下了!
当年未婚先孕做了错事,自己理应付出惨痛的代价!
该尝的苦尝遍了,该受的疼都受了,该成的精成完了,却得了婆婆一句“权当把死马当活马医”,这叫白云怎能不难过、不委屈!
当初犯错,也有你儿子一份啊!
为什么,全都让我一个人承担?!
“不行就给玉生重新找个呗,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会生娃的两条腿女人,多的是!”乡长妻子轻描淡写地说。
“谁说不是呢!”
屈辱、愤懑、后悔、委屈,和自责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把利剑,直插白云的心口!
坐在床沿的莘安,看见欧阳彤突然小声“嘤嘤嘤”地哭泣,头在枕头上左右摇摆,仿佛在梦中很痛苦,忙握住她伸出薄被外的左手,轻轻摩挲着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