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安蹑手蹑脚的走进卧室,一眼便看出来,书案上小竹筐里的草编动物被人翻动了。
尤为显眼的是那只草编兔子,整个身子在小竹筐里,头却伸在筐子外,像是调皮地从竹筐里探出头,好奇地看向外面世界。
这只兔子让他想起五岁时的萧芫,那么好奇,那么调皮,无论走到哪儿,身边都会被他搞得鸡飞狗跳!
想到过往,莘安唇角不禁浮起一抹笑意。
扭身看向屋内的床,床前摆着一双奶白色绣花拖鞋,鞋头朝外,鞋面上用紫色丝线绣着薰衣草,四柱床的双重帷幔只有床头那半边放了下来,床尾那半边仍然悬挂着。
莘安明白欧阳彤此举的两层意思:放下来半边是为遮挡光线;另半边悬挂着是明示床上有人。
孤寂了九百多年的床,终于等来了它的主人!
看天色还有两个时辰才会大亮,莘安没有立刻送欧阳彤回去。
让她在这张床上多睡睡,兴许能想起点什么,或者梦点什么呢!
莘安来到床边,轻轻放下床尾那边悬挂的帷幔,床里面一下成了幽闭的小天地。
欧阳彤睁眼的时候,正朝右边对着墙壁侧身躺着,眼前一片漆黑。
她又闭上眼,让头脑清醒了一会儿,翻身平躺在床榻上,眼前似乎没刚才那么暗淡了。
循着隔帷幔投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她又向左边侧卧,竟影影绰绰地看见——床边有个男子朦胧的剪影!
这剪影,她前世曾在梦里看了无数遍,熟悉的如同看自己双手!
心里霎时涌起一股久违的浓浓亲切感!
原以为随着前世的死亡,这“梦中情人”也随之消散了,没想到,不用等到今年除夕夜验证,却再次出现在重生后的梦境里!
欧阳彤悄悄把两只手伸出被子,一只掐另一只手心,以确认自己是否真在做梦。
用力掐下去,没有疼痛感!
真在做梦啊!
任何一个人,对自己从记事起,就重复在梦中见到同一个人——你幼稚他也幼稚,你青春他也青春,你中年他却依然青春,在梦里对你极尽关怀!
怎么会不疑惑,不好奇,不觉得诡异呢?!
为解心中迷惑,她前世曾找来许多关于梦境的书——科学与非科学的都有,包括西格蒙德·佛洛依德的那本著名的《梦的解析》,认真研读了好几遍。
有说,人在梦中没有疼痛感、色感和味觉;有说,梦其实是一个人的心理投射;也有说,有些梦是人前世的经历在睡梦里重现;还有说,有的梦是人的第六感对未来的预警......
莘安听到帷幔里的细微动静,撩开帷幔俯身查看,见欧阳彤双目轻阖,呼吸均匀,没有任何异样,便放下帷幔,准备去书案旁坐着看会儿书,一边守着沉睡的欧阳彤。
就在他转身那一刻,衣袖被拽住了,因为疏于防备,莘安被拽得失去重心,跌坐在床榻上。
“不要走!”
帷幔是双层,外面一层纱,里面是淡蓝色暗纹丝缎,透光性比较差,纵有夜明珠发出的莹莹之光,床里面说不上幽暗,却是光线微弱,看什么都隐隐约约的。
这对莘安没什么影响,使者都灵力充沛,视觉在漆黑的夜间如同白昼。
欧阳彤灵力微弱,此时应该视线模糊才是,怎么会突如其来地对自己如此说话?
那语气,恳切中带着一丝娇嗔;那眸光,热切中含着一缕幽怨.......这样亲昵的态度,似乎不该对他这个——表面上是地府使者,或免费保镖所展露的呢!
莫非在这张床上睡了一觉,芫儿恢复了当年的记忆?
莘安按捺住心头狂喜,小心试探:“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欧阳彤幽幽地说:“当然了!从四、五岁记事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那之前我没记忆,就是见过你肯定也没记住。”
两人的母亲是手帕交,自然是打小一起玩大的,芫儿说从四、五岁能记事的时候就认识自己,倒也说得过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
莘安心里有点不踏实,又问:“你......恢复以前记忆了?”
暗影里的欧阳彤,松开莘安衣袖,缓缓躺回枕上,轻轻一笑:“我记忆一直都在啊,只是在人前装作失忆罢了!”不装失忆的话,本尊的成长经历我又不知道,怎么自圆其说。
“那你还记得......”莘安喉头滑动了一下,心情有些紧张,“从小到大都叫我什么吗?”
羞赧之色迅速在欧阳彤脸上蔓延,心说反正是在自己梦里,即便态度过于热情奔放,应该也无大碍吧。
眨了下眼,喟叹道:“当然记得了!小时候叫你‘梦中哥哥’,长大了叫你‘梦中情人’!”
莘安:“???”
竟不是“安哥哥”!
原来是空欢喜一场!
这芫儿......哪里是恢复记忆,根本就是发癔症,说梦话!
就说嘛,迄今为止,他只公开抱过她两次,一次是前世的她在黄泉路上无意中跌进自己的怀里,再就是那夜欧阳彤灵魂出窍转动绿幽灵水晶手链招他来那次。
若说亲昵的举止,无非是在她熟睡时悄悄吻过一次额头,在她醉态可掬的时候相拥着跳过一次舞,再就是抱着她的灵体穿梭于地府补课......无论如何,离那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说的唯一解除封印之法,差了十万八千里都多!
怎会因为在这床上小睡一觉,就轻松解封芫儿的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