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栋老旧的三层楼,与现在人们常见的,四面封闭的单元楼不同。
楼梯在整栋楼中间,每层的楼梯左右,各有八户人家,家家大门都是同一朝向,门口长长的楼层走廊,把楼层所有的十六户连成一排,走廊的围栏是用红砖砌成的一米五高的花墙。
从下往上走,每层楼梯左手拐弯处,是楼层公用自来水管和下水道。
欧阳彤正蹲在这栋楼的二层与三层交汇的拐角处,欣喜又诧异地盯着墙角的一盆花。
潜意识里,这盆花在布满灰尘的旮旯里放了很久,从未见有人打理,也不见有人在路过的时候驻足观望。
“好歹是个生命!”
她虽不喜欢养花,却三不五时地背着人,用不知谁家扔在三层水池边的破搪瓷小碗接点自来水,把这棵无人问津、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花浇一下。
这次她来浇花时,意外发现这棵花长大了好多,枝杈上结了几个花苞,粉嫩粉嫩的,在小小的绿叶衬托下,赏心悦目,生机勃勃。
突然,有几滴水从破搪瓷小碗漏到花盆口沿上,她惊讶地看着污垢底下露出的一小片惊艳的蓝绿色!
欧阳彤凑近花盆,拿食指用力擦了一下四周的污垢,里面居然是她最喜欢的颜色——浪漫的松石绿色!
这盆花肯定是谁家不要了,嫌搬着扔楼下附近垃圾台费事,才随意撂在这儿的。
心里这样推测着,用力抱起花盆,来到三层水池边,把花盆放进了池子里。
打开水龙头,避开花株,用手当做刷子和抹布,给花盆好好洗了一个澡!
洗净后的花盆,通体呈松石绿色,陶瓷的表面泛着一种悦目的琉璃光泽。
这种颜色的花盆真的很少见!
湖水的绿色与它相比,少了一份淡雅;天空的蓝色与它相比,又缺了一份深邃。
太美了!
欧阳彤不禁在心里赞叹,含苞欲放的粉嫩花朵,与绚烂的松石绿色花盆相映成趣,互相成就着各自的那份美好!
突然,一只细腻温润的手,从旁边伸过来,用力想要拽走花盆!
欧阳彤连忙用双手按住花盆的沿子,心里又气又急又担心!
争执中,欧阳彤从梦中突然醒来!
静静躺着,待自己大脑略微清醒些了,她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躺在床上,望着从窗帘刺绣的镂空部分透进来的晨光,细细回味着刚才的梦里情境。
虽然是再世为人,可前世的记忆和习惯仍在,所以,她依然喜欢解析自己的梦。
梦里那栋楼,好像前世早年小叔家所住的楼,但是却没在梦里看见小叔一家,自己更没进过屋里,是与不是还不能断定。
不过,梦里的自己是前世的白云应该没错,因为潜意识里的自己已经成年了,肯定不是现在还未成年的欧阳彤。
昨晚原本想早早入眠,在梦里会一下前世的“梦中情人”,问一问关于那个汝瓷笔洗的事。
笔洗......陶瓷......天青色!
梦里那个漂亮的松石绿陶瓷花盆,立刻就有了出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那个笔洗扰得自己做了这样奇怪的梦!
细细想来,世人常用花朵比喻少女,那梦里含苞待放的花朵,会不会是暗喻前世的女儿清逸呀?
毕竟清逸还在读研,未婚,将她喻成含苞待放的花朵丝毫不为过!
梦里那只......细腻温润如玉的手,挺好看的,虽然没在梦里看见手的主人,但可以断定,那一定是一只年轻女人的手!
可......梦里那女人,为什么要跟自己抢夺那盆花呢?
难道,她就是那盆花的主人?
若真是主人,既然养了那盆花,当惜花、爱花才是,怎么会把它扔在犄角旮里,而且这么久对它置之不理,若不是自己时不时地浇点儿水,恐怕早就因为缺水旱死了。
欧阳彤大脑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荒唐的念头:该不是清逸的亲生母亲找来了吧!
她屏住呼吸,抑制自己继续胡思乱想,片刻后,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倘若真是这样,梦里的松石绿花盆就有了新的解释:暗喻女儿!
“弄瓦之喜”,出自《诗经.小雅.斯干》,意思是喜得千金,这里的“瓦”,是指纺车上的陶瓷纺锤。
把陶瓷花盆视同陶瓷纺锤,欧阳彤也觉得有些牵强,不过再想想看,同一个意思,古今以不同的词汇来表达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比方古代的合卺酒,与现代的交杯酒,就是同一个意思。
想到自己前世把清逸视如己出,倾心付出了二十二年心血养大的女儿,有可能把别的女人唤作妈妈,即使前世的白云已死,但留有前世记忆的欧阳彤,还是有点心痛和不甘。
南辕北辙!
欧阳彤马上责备自己,这解析的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呀!
若真是亲生父母来找,前面二十二年怎么不来呢?!
说不定这场梦,要警示的是另外一种意思呢?
或许,梦里那女人并非那盆花的主人,就是纯粹想掠夺......不好,女儿清逸今天有可能被一个女人绑架!
这结论太可怕了!
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每个被绑架的人,提前都不会预想到自己会被人绑架,若提前能猜到,早就逃之夭夭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欧阳彤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走到窗前,用力拉开窗帘,初升的阳光照在不远处的高楼上,楼外墙恰似被镀了一层金色,正熠熠闪着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