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疾之为着自己、也为着何府声望,将拜会靖元一事瞒得密不透风。起先竟连何辨义也不清楚,何疾之为什么对投递名帖闭口不提。可是靖元却有别的一番计较,第二日何疾之与靖元之事便闹得满城风雨。
彼时何疾之已缓过神来,被谢羡青带出房门散心去了。谢羡青在前面故作悠哉,拎着何疾之的手一路摇摇晃晃逛到了京城门外的小茶摊上。
“勿正,京城我玩不明白,但我知道,好酒好茶未必在繁华靡丽之处,这里的茶也别有一番风味。”谢羡青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露出一脸惬意。
其实茶汤不好。茶叶制作过程中残留的碎屑,混上寡淡无味的沸水,刚冲泡好就被倒进了客人的碗中,实在是粗制滥造。谢羡青刚喝进去就想吐出来,但是她默默顾及了一下自己大家闺秀的面子,又想打个幌子骗何疾之也尝一下,便极尽夸赞之能事。
何疾之有些将信将疑,看谢羡青说得这么笃定,也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茶汤入口,何疾之便皱起了眉头。
“比朱鹊楼中的还……”何疾之嫌弃地摇摇头,怕被店家揍,没把话说完。
听何疾之这么一说,谢羡青可不乐意了,她将宽大的袖衫往手臂上捋了捋,露出一小寸凝白的皓腕装腔作势:“朱鹊楼怎么你了?”
何疾之忍住笑意,看气鼓鼓的谢羡青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没有说话。
于是“爪牙”来到了何疾之的肩膀上。谢羡青避重就轻地揍了两下,然后张开手往何疾之跟前一递,说:“再说朱鹊楼的不是,你把这顿茶钱给我吐出来。”
谢羡青想着安慰一下何疾之受伤的心灵,专程将今日出行的所有费用大包大揽,以求千金博美人一笑,结果何疾之笑咪咪地不领情。“茶钱可是从朱鹊楼里分出来的。”谢羡青头一仰,想到自己小金库充裕,说起话来十分有底气。
何疾之认真地看向谢羡青的手,酝酿着准备往她手心吐一口津液。
这个坏心思显然被谢羡青看出来了,她“哎呀呀”叫不迭,然后装模作样地往何疾之身上擦了一下手心,道:“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言行举止竟这样有辱斯文。”瞥了她一眼,避之不及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何疾之得逞地笑了,道:“我这可是琼浆玉液,你怕不是有眼无珠了?”
谢羡青气急败坏,但也不能一拳头给眼前这个笑咪咪的人砸过去。她没说话,赌气似的端起自己的茶碗喝了一口水,但是她忘了茶汤不好喝。
“哼。”谢羡青这下更不开心了,说不过何疾之,还又喝了一口不好喝的茶水。谢羡青把身子转过去,再也不要看何疾之笑嘻嘻的眼睛了,当然也不要何疾之看到她气嘟嘟的模样。
说书人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时候响起的。说书人的摊子就在茶摊对面,进出京城来来往往的路人,偶尔会在他摊前驻足片刻。遇上没有急事,说书人说的东西又实在对胃口的,路人便往说书人摊上扔几个铜子。
“说这个靖元公主,才貌双全,但是……”说书人看着眼前的路人,喝了口水缓了缓。
路人听说“靖元公主”几个字,便知道这次说书的又要说些皇家秘辛。虽然住在皇城脚下,看起来离皇室只有几步之遥,但是毕竟只是平头老百姓,别说皇家,就连宫门口当差的,这些小民路过时都得哆哆嗦嗦低着头过去。
因着心中几分好奇,路人们稀稀拉拉凑了上去。
说书人把喝水的时间拖得长了一些,以便多攒些客源。见面前人头略有增加,就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分外好色。”
四个字一吐出来,路人中有人不满地“切”了一声。“人尽皆知之事,哪里值得再说。”人群中嘟嘟囔囔,有人就要散去。
说书人把扇子往桌上一拍,“啪嗒”一声穿过了人群,尾声在风尘中打了个转儿散开来。
“近日京中啊,添了个新贵。乃是扶江何氏家主、当朝太子太傅嫡长子。那模样,可真是面若冠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说书人一长串词语蹦哒出来,就差要开始成语接龙。
“打住,她和长公主有什么关系?”有人闻到了其中不寻常的味道,连忙出声问下文。
说书人笑了笑,说:“什么关系?长公主远远见了何家公子一面,便觉稀罕得不得了,要收她做面首呢。”
据传闻,长公主面首不少,但是个个都不是显赫世家的子弟。虽然长公主在朝中有些分量,但是那些世家子弟都是要脸的,干不出这种辱没门楣来攀龙附凤的事,也因此,长公主的面首都只是出身寒门的好皮囊。
但是她看上何疾之了,世家之首的嫡长子,这倒是有意思。
“然后呢?”有人催。
说书人掩面一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昨日啊,有人看见何家公子进了公主府,迟迟未出来。”
众人倒吸一口气。此前只听说何家公子体弱,养在京外,十余年未曾听说过她的事迹,怎的一回来,便闹出了这般猛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