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疾之被这么一问,有些不自在,只道:“倒也不是。只是这些日子也在习些刑名之学,研读前朝的判词时常常看到僧侣涉讼,便觉甚为难解,是以想来向张大人讨教一二。”
张汲若有所思地“噢”了一声,将视线从何疾之身上挪开,道:“若说僧侣涉案,我这里嘛……”张汲刻意拉长了尾词,卖了个关子。
“有么?”何疾之顺着张汲的话入套,追问道。
“现下倒是真没有。”张汲爽朗一笑,将谜底揭晓。
何疾之有些丧气,但是面上不显,道:“既然如此,多谢张大人。那我便还是继续看些判词罢。”
张汲点点头,但是想了想,也道:“何大人看前朝判词学刑名之术倒也不错,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张汲的话音绕了个圈,“须知前朝判词都是后世之人挑拣后成书,你双目所见,或许只是他人想你所见。”
何疾之点点头,道:“受教了。”
张汲亦是笑盈盈地看着何疾之,微微点头示意,边往捕房中走去了。
何疾之见弘济寺一事暂时抓不到头绪,又不敢以柳方宁的事情报官以污了柳方宁的清白,便只得将此事暂时搁下。
但是谢羡青的话确实在何疾之心里挥之不去。“除非你能在弘济寺的一众和尚中,找到那个背上有伤的。”
何疾之思来想去,决定寻弘济寺的浣衣日,偷偷找一找,是否有后背有木刺所伤之人。
弘济寺等级森严,未入流的佛门弟子统一在练功房中更衣,而跻身上层的一众师兄长老们,便在各自的房间更衣。
何疾之鬼鬼祟祟地往弘济寺跑了好几次,都没能见到后背有伤口之人。小和尚们体型瘦削,自然不是那日所见的肥硕健壮之徒;老和尚们羸弱龙钟,亦非何疾之所寻狂徒。
最后一日偷溜进弘济寺时,何疾之要往首座妙能的住处一探究竟。窗户纸被戳破,妙能的身形便映入眼帘。肥头大耳,大腹便便。何疾之眉头微皱,再定睛一看时,果然在他后背看见了狰狞的伤痕,手臂粗细的疤痕,因为当时的木刺断得不规整,所以妙玄被刺的伤疤也深浅不一。
何疾之倒吸了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一步,要逃出妙能的院落。刚往墙头跑了几步,便听见身后木门打开的声音。
“谁!”妙能只见一个影子一晃而过,飞身跃过墙头,待妙能追出去时,却没见到半个人影。
“来人!弘济寺中进了小贼,都给我搜!”妙能大喝一声。弘济寺中的和尚们便拿上练功棍,从各处冲了出来,在寺庙中仔细搜罗起来。
藏在枯竹林后的何疾之见势不妙,寻了个空子又在寺庙中逃窜,欲要早些时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是刚跑到一个拐角,便听见那边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何疾之欲要原路返回时,身后也是一片脚步声,何疾之心下一紧,暗道不好。
抬头看了看身后的院墙,她咬了咬牙,翻进了墙中。墙内是留给来礼佛参禅的香客的禅房。何疾之曾在禅院中下榻,所以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可供藏身的禅房。
和尚们的脚步声已经逼近禅院,何疾之扭头便扎进禅房之中,然后关上了门。
“来者何人?”屋内屏风之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那名女子正在木桶之中沐浴,听见何疾之的动静便起身套上了衣裳,唯有发梢湿漉漉地正往下滴着水。
何疾之对这声音颇为熟稔。这间禅房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多日未见的靖元公主祁云棠。
何疾之暗道了一句“倒霉”,抬腿便要往外跑,但是祁云棠已然从屏风后走出来,认出了何疾之:“趁本宫沐浴闯入房内,何公子真是有雅兴。”祁云棠看着何疾之,似笑非笑。
何疾之皱了皱眉,不欲理会祁云棠,转头就要开门出去。
碰巧这时传来了妙能的敲门声。“施主,寺中有贼人,不知是否方便容贫僧查探一番?”
还不待祁云棠答应,妙能便往前走了一步。
“吱呀。”木门被妙能缓缓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