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羡青想了想,觉得何疾之可信,于是把这个练习安排进了自己的日程。
二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膳厅中。用过饭后,何疾之又将今日张汲硬塞给自己的案子说与谢羡青。
谢羡青闻言,皱了皱眉,道:“这个祁云棠又给你设坑往里跳呢?”
“真是千丝万缕,逃无可逃。”何疾之也很无奈。
“赶紧把此案了解,你得离张汲远远的。”谢羡青道,“你们以为那个李老四没有理由向净式借那般多的钱财,那么可有查过李老四是否是赌徒?”
何疾之摇摇头,道:“查过,不是赌徒。”
“别的挥霍无度之事呢?他可有干过?”谢羡青又问。
何疾之都摇摇头,道:“其实他是个老实本分的,看卷宗中的描述,此人除了爱喝些酒,便也没有别的用钱之处了。”
“好吧,如今看来,其实也倒是证据确凿,就是欠了钱,只是欠得稀里糊涂的。”谢羡青下了初步判断。
“所以看张汲的意思,应该是怀疑净式欺压李老四,搜刮了他的钱财欲求不满,便立了借据,以此为由要正大光明地找李老四讨钱。”
何疾之三两句的描述,让谢羡青脑海中映出了这般画面: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被一个养尊处优、大腹便便的和尚敲骨吸髓。
“真是可怜。”谢羡青叹道,“若你们真要翻案,只有从借据入手了……”谢羡青思索起来。
忽然,她起身往房中的木柜跑去,拿了一摞账本出来。
“怎么了,阿槐?”何疾之跟了上去,看这谢羡青把其中基本账本翻开。
“你看,勿正,这是三年前的账本,这是两年前的账本,这是一年前的账本,这是今年的账本。”谢羡青一连翻开了四本账本,明明白白地摊开在何疾之的面前。
暮色未至,青天白日之下几本账本的区别十分明显。三年前的账本纸张边缘泛黄得明显,而年份越近的账本,纸张边缘的黄色越浅。
“这还是上好的宣纸做成的账本,不知你那卷宗里的字据是否差距更为显著?”谢羡青问。
卷宗里字据的落款时间参差不齐,从三年前至现在,陆陆续续有十一份。但是印象中,十七份借据的纸张颜色深浅一致,不像谢羡青出示的账本这般有明显的色差。
所以似乎可以认为,这个案子里面的证据是伪造的。
何疾之笑了笑,道:“你可真聪明。”
“那便是了。”谢羡青见眼前之人已经领悟到自己的意思,便又将账本放回木柜中去,“射箭什么的我可能不行,但是和账本有关的我可是当仁不让。”
次日何疾之便带了一个捕快亲自到李家村找李老四,顺着村民指的去路,穿过一段羊肠小道,又经过一条曲曲折折的石头路,终于看到了孤零零坐落在半山腰的两间茅草房。
此人条件艰苦,为何净式旁人不找,偏偏找上了他来讹诈?何疾之见到李老四住处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疑惑。
她敛去异样的神色,领着捕快继续往前走,直到茅草屋前站定敲了敲门。
“吱呀——”门缓缓被从里面打开,黑黝黝的屋子里露出半张农妇的脸。
“二位官爷有什么事吗?”农妇露在外面的一只眼睛畏畏缩缩的,瞥见何疾之官服的一角,便低眉顺眼地垂下了头。
何疾之道:“李老四在吗?”
农妇微不可见地颤栗了一下,道:“他……他上山砍柴去了。”
“无妨。此前李老四找净式借了十七贯钱的事,你可知情?”
“不知。”农妇抬眸看了何疾之一眼,然后咬着唇摇了摇头。
“此前李老四与净式对簿公堂,你不在么?”何疾之不肯罢休,继续问道。
农妇还是摇摇头,道:“那时民女应该还未过门。”
可是李老四与净式的案子距离此时不过半年,而李老四与眼前的农夫都是四十余岁的中年农人,何至于这般晚才成亲?
何疾之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么眼前之人可能并非李老四第一任妻子,于是转而发问道:“你是李老四糟糠之妻?”
农妇果然摇头,道:“原本还有一个,只是民妇没有见过她。”
“死了?”
“不知道,说是找不见了。”
这下何疾之更为疑惑。除了李老四和净式,可能只有那个如今不知下落妇人才知道实情了。
正思忖间,李老四便背了一身的木柴往家门口走,远远地望见身着官袍的两人,扔了木柴拔腿就跑。
何疾之见状,连忙道:“拿下他!”说罢便带着捕快飞也似的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