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疾之记得这个小孩子。那日在弘济寺禅院时,这个小沙弥临走前还曾叮嘱何疾之夜里盖被子严实些,莫要着凉。而后何疾之曾向这个小沙弥问梅林一事,小沙弥却说不晓得梅林。
“大哥哥……我记得你。救救我可好?”小和尚脸色苍白,用尽了力气抬起头来看着何疾之,用微弱的声音苦苦哀求。
何疾之警惕地看了看周遭,一片寂静没有一人,便脱下大氅将小和尚裹起来,带到了马上。
她不知道小和尚有没有受伤,便放慢了马速,一步一颠地带着小和尚往何府走。
谢羡青早已等在何府门口,见何疾之终于回家,便皮笑肉不笑地道:“还知道回来啊,我以为你要同姜岁寒秉烛夜游呢。”但是下一秒谢羡青便发现了异常,她看向何疾之怀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何疾之掀开大氅的一角,露出小和尚熟睡的脸庞。
“啊——”谢羡青被吓得退了一半步。
何疾之连忙示意她噤声,然后急匆匆地往后院跑。
“发生什么了?”谢羡青问。
“这是弘济寺的小和尚,应是受了伤,在路上被我撞见,要我救救他。”何疾之将小和尚安置在贵妃椅上,开始动手解他的衣裳要为他检查身体。
何疾之将被血染红的衣服解开,发现小和尚并未受伤,于是托谢羡青拿一身寝衣来为小和尚换上。刚脱下衣裤,何疾之与谢羡青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小和尚是个姑娘。
谢羡青与何疾之也顾不得其他,两人七手八脚为小和尚擦了身子换上了衣服,又将她安置在贵妃椅上,盖了被子,何疾之才将怎么遇见这个小和尚的事情告诉谢羡青。
“你这……万一带回来一个祸患怎么办?”谢羡青有些担忧。弘济寺本就是个危险的地方,按理来说,与弘济寺有关的一切事物都应该远离。
何疾之皱着眉叹口气,道:“她既然没有受伤,明日天不亮我便将她送走。”
二人正在商议多早送走、送去何处合适,贵妃椅上的小和尚便悠悠转醒。她见自己如今处在一个富丽堂皇的温暖居室,便知道自己已经转危为安了。
她连忙从椅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何疾之与谢羡青二人身前。“阿弥陀佛,多谢二位施主救命之恩,小僧愿当牛做马。”
谢羡青先何疾之一步将小和尚扶到贵妃椅上,道:“我们不会留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小和尚道:“小僧晓得。”她看了看二人,垂眸道:“二位施主既然救了我,我也不瞒施主。”
小和尚乃是弘济寺中的僧人,法号永英。弘济寺速来有强抢民女的风气,弘济寺中僧人长到一定年纪便要担负起掳掠良妇的任务。弘济寺中与永英关系较好的一众师兄良心未泯,不愿意干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因此便商量着要逃出来。
但是弘济寺与承定县衙勾结,朝廷鹰犬前来缉拿他们,一直追到了京郊破庙之中。众师兄眼见只有死路一条,便将永英藏在了佛龛下的空隙中,自己出去要与朝廷鹰犬拼命。
未曾想后来又来了一伙黑衣人,将众师兄与朝廷鹰犬都杀了个干净。永英便是后来一路狂奔到了京城边上,筋疲力竭之时正巧碰见了何疾之,救了自己一命。
“什么?你是说朝廷的捕快和你的师兄都命丧京郊?”何疾之大吃一惊,“那你可看清那群黑衣人的模样与身形?”
永英盯着何疾之看了半晌,最终决定完全相信眼前之人,轻声道:“是弘济寺的。”
何疾之还是一头雾水,道:“弘济寺为何要将捕快与和尚都杀尽?”
还是一旁的谢羡青点出了其中利害:“若是出逃和尚落入捕快手中,和尚岂不是将那些腌臢事都招了?他们自己找不到和尚们,全靠捕快追到和尚们踪迹,但若是当着捕快的面将和尚们杀干净,那他们自己不又成了被捕快追缉之人?因此不如制造两败俱伤的假象,既杀人灭口,又没有后顾之忧。”
何疾之不寒而栗,后背发凉,叹道:“表面上普度众生,背地里竟这般暴戾恣睢?”
说罢,何疾之将谢羡青带出房外,低声道:“此事事关重大,我要去见爹听听他的意思。你且在此处,盯紧永英。”
谢羡青点点头,道:“路上小心。”
何疾之进屋里换了身狐裘,便马不停蹄地往京城中的何府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