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消毒水味。
柔软的被子一直盖到颈间,没那么温暖,偏偏他睡得很沉。
原野云睁眼,看来他是在医院,又是那千篇一律的浅白色天花板,眩晕感慢慢地攀爬到脑后。
他侧过头。
床头摆放着一瓶渐凋不零的桔梗花。
陪护的座椅上空无一人。
太久了。
又梦见那人,和他相关的梦境,连同触感都过分真实。
睡眠是很私密的事,频频梦见陌生人,起初是很困扰的。会逐渐地产生依恋,也要怪对方总是在他处于难过境遇时,偏要出现,还对他那么温柔。
那人本不是那般温柔的。
第一次梦境中,他站在第三视角,看见对方在破败的巷口,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他很沉默,也丝毫没有耐心。
骨子里透着宁可极端,不愿平庸的野心。
迸发出特有的荷尔蒙感。
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原野云都在可耻自己,无意识地将对方当作性幻想对象。
每次梦见,不知契机,不知缘故。
不会因为白日的强烈渴望,夜晚梦见。
下定决心遗忘,看见那人的笑,一切都是白费。
他开始相信总有一天,能在现实相遇。
一遍遍让大脑记住对方的面孔,反复去问询名字。
“苏临。”那人笑意温柔地道。
“苏临。”对方捧着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写道。
“要我电话做什么?”那人不解,也会耐心地重复。
原野云的记性很好,哪怕所隔的时间很长,也能拼凑得到完整的号码。
尽管是空号。
他也会一直打。
翻遍大半个世界,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唯一也有旁人相像。
他要放弃的时候,遇见了苏临。
名字一样,皮相类似。
却背弃他致死。
原野云相信是记忆混乱,是梦虚假飘渺。
也为自己的天真买单。
“......”原野云尝试起身,被子下滑到腰部,他瞥见手背上多了几个刺红的针眼。
门吱呀地开了。
寒意沿着缝隙吹进,还未渗透过来,便被挡住了。
苏临身着黑色的风衣,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握着门把,缓慢地关上门,将声音降低到最小。
“原老师,你醒了?”苏临没想到这病房的门这么吵,想起原野云还在休息的时候,已经晚了。
外面真是冷到爆炸。
还好病房中的空调,他调得不算低。
不然,从一处冰封之地到暴寒之地,他是待不下去一点。
“有胃口吃点东西吗?”苏临提着装满粥的食盒,坐在陪护的椅子上。
他等原野云吊完盐水拔针,特地给人盖了个严实,才跑去医院食堂买午餐的。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他像是把人丢医院,就不管不顾的人吗?
“.....有。”原野云这句话说得很轻,也很迟疑。
“手有力气吗?原老师。我喂你?”苏临语气自然,似乎这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没有。”原野云不自主地说。
“这些不在拐点上。我可以做吧?”苏临瞧见了09的惊恐脸,安抚地道。
“宿主。对哦。”09安心了。
方才向09查询过男主的忌口,发现这人得胃病不是没有道理的。
几乎常见的食材,都在他的过敏源上。
苏临打开食盒,掰平了折叠的勺子,搅动之间,热气不断往外冒,熬得浓稠的米香与鱼肉的香味散发出来。
他等到粥表面的温度放凉些,才喂给原野云。
苏临按着高度调节按钮,将床身抬高到能让对方舒服靠着的位置。
便坐近到原野云身旁,舀了一勺放凉的粥,送到对方唇边。
距离很近。
仿佛能感觉到对方在尽力吞咽,粥顺着喉管滚落。
原野云泛白的薄唇,逐渐恢复了些血色。
那股血色连带着蔓延全身。
没有比看着病人康复,对照料者更有成就的事了。
原野云吞咽得很慢。
粥的表面也正好放凉。
反倒省心,不用担心烫到对方。
苏临深感男主真乖啊,要是他的工作照顾的都是这种小朋友,恐怕自己能多活几年。
粥渐渐的见底。
“饱了吗?”苏临问道。
见原野云点头。
他替人盖上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