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受在李途安人生的前十九年从没有出现过。
而那激烈的、几乎可以描述成瘾的渴望在短暂的止渴之后突然消失了,李途安在自己的身体上再也感觉不到那东西留下的任何痕迹。
但并不是完全不存在的,只是回想,灵魂某处也会为那时候原始的疯狂而不自觉战栗。
这种战栗并不作用在身体上。
而是像一对无形的翅膀,在脑海中隐秘地悬停,时刻准备振翅以卷起骇人风暴、吞噬所有理智。
「李途安」来到这个世界后也经历了这样的转变吗?
他也有这样汹涌澎湃到让人无法招架却又来去匆匆、让人无所适从的「渴望」吗?
李途安思考这些问题出神,目光无自觉地落在了霍尔维斯的脖子上。
霍尔维斯的脖颈修长,肩颈处的衔接没有太多起伏,因此看上去给人感觉单薄。
再加上细条纹家居服的领口随意地敞开,露出一对平直瘦削的锁骨,于是整个人给人一种单薄瘦削的错觉。
但其实不是的,在这光滑紧致的皮肤之下,是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结实肌肉和不知道何种构造的、凶悍的外骨骼。
李途安的视线太过赤裸,莫名带有一种攻击性。
霍尔维斯感觉到锁骨上的某一处皮肤突然无缘无故地发起烫来——就在喉结下方、锁骨之上的那个位置,也不知道是怎么咬到哪里去的,有一处不仔细看发现不了的细密的红色齿痕。
零碎排布的小小血孔随意地蜿蜒,而那道灼热的视线仿佛在复刻当时齿尖刺入皮肤的轨迹路线。
被咬过的地方突然烫起来。
霍尔维斯莫名地心情不爽快,他板着脸,单手合拢衣领,将那处痕迹遮挡住。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让李途安一下子回过神来。
回忆里的那份被捏碎骨头的痛涌上心头,让一下子他露出像是吃了酸东西一样的牙疼表情。
霍尔维斯:“你那什么怪表情?”
“霍尔维斯,我们先说好,”李途安神情严肃,“你把我关在这里可以,但是别打我。”
霍尔维斯:“……”
他眼角抽搐,抿了一下嘴唇,看上去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最后那一口气却又咽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那你配合一点。”
最后只硬邦邦吐出来这么一句。
李途安晃晃右腿,脚上的链子叮铃作响。
“我这还不配合?”
霍尔维斯:“……那是我拷上的,又不是你主动的。”
李途安短促地笑了一声:“得,那下次我求着你把我拷起来,哭着求你。”
霍尔维斯听了他这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然后猛然突然站起来。
李途安面前投下一片阴影。他仰起头来。
霍尔维斯背着光,脸上阴影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
“你很会说这些话讨好雌虫,”霍尔维斯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因此我很惊讶,你竟然是第一次。”
又来了。
这个人又怎么轻松随意地说出了那种话。
李途安:“……你每次把话题引向那方面的时候能不能先有个铺垫?”
没有前摇就放大招,这是要轰炸死谁?
李途安莫名有些烦躁起来,他脸皮薄,物理意义上的薄,一着急就红脸。
因此从霍尔维斯的角度看过去,李途安突然就“脸红”起来了。
霍尔维斯没有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盯着李途安垂下的后脖颈、泛红的耳尖,和似乎隐约有热气冒出来的头顶。
又来了。
那股惹人兴奋的、假装清纯的表演。
霍尔维斯也烦躁起来。
然后听到让他烦躁的源头开口询问:“……你们是这么区分成熟期和之后的那些、嗯、发情期的?”
既然成熟期是第一次发情期的话,那么怎么才能区分第一次和之后的每一次?
霍尔维斯现在有点不确定这是对方勾引雌虫的手段还是单纯地缺乏常识了。
“你之前生活在什么地方?鎏金之海还是黑铁城市?”
李途安:“……?”
怎么又多了两个新地图?他现在还没弄懂那个什么「神弃牙」呢,怎么就又冒出一个鎏金之海和黑铁城市?
李途安小心翼翼地观察霍尔维斯的脸色,试探着道:“其实我刚从疯人院跑出来,因为没吃药的关系,所以脑子空空,对什么都没有概念……你信吗?”
霍尔维斯拧眉看着他,突然弯腰,凑近了李途安的脸。
李途安吓了一跳。
但是好在霍尔维斯这样一靠近,他的脸就脱离了那阴影,五官清楚地暴露在李途安眼前。
借着这瞬间的光明,霍尔维斯的脸分毫毕现地倒映在李途安的瞳孔中。
真是……很端正的一张脸。
霍尔维斯严肃地盯着李途安。
李途安努力地也盯着他,但是耐不住眼角干涩,于是偷摸着、飞快地眨了眨眼。
霍尔维斯的神情因为这个有些滑稽的小动作而有所缓和
他甚至笑了一下。
床头烛台上的火焰跳跃,为他的脸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暖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