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一剑封喉,最快。”
那日,展颜辰食言了,亲人被夺走,自己无力保护任何人,世间已无展颜辰。
只留巫辰。
......
又是一剑封喉。
......
巫辰出手极快,在场所有人都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陈湘娩已直直倒下。
“大人!”
“啊.......首辅官大人!”
“快去看看,看看大人怎么样了?”
“右锋大人,首辅官......已经没气了。”
巫辰懈力行动放缓,被按在地上不能动弹,身上的剧痛之感涌现,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右锋怒道:“来人,把这疯子关进敬过司去,严刑审问何人指使,若是再发疯,直接杀了。”
“是,大人。”
“这……”
右锋林央直接打断:“你有异议吗?左锋。”
巫辰被侍从带走,一柄短刀从她身上掉下来。
殷家随行小厮立刻道:“且慢且慢!这刀看着眼熟!”
“这不是殷公子的刀嘛!初鸣快来瞧一眼。”小厮拉来另一人,正是昨日在普芹院卖刀鞘的初鸣。
“这把刀怎么和公子做刀……一样?”,说完又仔细看了一眼巫辰,“诶?这不是那日来问价钱的姑娘……”。此话一出,后悔已然来不及,当众刺杀缙华堂首辅官的刺客若是与殷公子牵扯上关系,怕是会被牵连。
“什么刀鞘?你说清楚。”
“啊……没有没有……”
初鸣只好矢口否认道:“不认得!这刀不是我家公子的!”
“岂容得你胡言,方才还说认得这刀且和殷公子做的一样!”
“我看看,我看看!殷兄的东西,我最是熟悉了。”,李鹜挤进人群里来。
“还给我!”,此时巫辰清醒,便直接大喊要回自己最重要的刀,这刀也是家人留下的,唯一念想。
侍从怒斥:“闭嘴,找死吗?”
李鹜拿起刀仔细端详:“这刀……纹样做工分明比殷兄做的刀鞘更细致精美,用料也是最上好的,重量倒是差不多。嗯……倒像是,殷兄是照着这把好刀做了那一堆破刀。”
“公子您怎的这么说话?说我家公子做的是破刀!”
“唉.....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这姑娘,看着不一般,未听过殷兄提到有红颜知己在缙华堂呢……”
众人听到此番话,面上表情皆是不自然起来。
巫辰的声音已然沙哑不清:“还我!”
“我去……还能叫。”
“把她嘴捂上!”
“是。”
“诶诶,别那么残暴,我来问她。”,李鹜蹲下身。
“这么要紧这刀,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我的……还给我……”,巫辰此时的已是重伤,痛楚到达极点,再难忍受,身体虽被控制住无法动弹,却依旧尽力用手抓向短刀的方向,砂地浸血,细石间发出细小的沙沙声。
“但你要先说清,你与殷思的关系,你若是他的什么知己啊、情人啊哪怕是普通朋友呢……不光命能保住,这刀,更会原封不动还给你。”
右锋林央反驳道:“李公子,您少与她费口舌,缙华堂的人都是自小受训的,也从未出过这扇门,上哪儿认得殷公子。”
“啧,那缙华堂不也是殷兄的地儿嘛?他是堂主。在这儿见过谁,去过哪儿,会和你报备吗右锋大人。”
“若是错伤什么重要的人得罪了你们殷公子,谁担得起?”
“那敢问,她当众刺杀首辅官,何人派来的我们全然不知。若是皇后娘娘追责,李公子您担得起吗?”
李鹜无奈,语气轻松,所言却令众人胆寒:“那更是不能杀了!你怎么听不懂话呢?看她伤的这个样子动刑还能活吗?这幕后主使还未问出来,她又手拿殷公子的信物。说到底,陈首辅官虽在殷家的缙华堂当职,却是皇后娘娘亲信。仅凭这刀,便能指向是受殷思、受殷家指使杀人!你们,各个都是殷家的人,若陛下问责起公子和侯爷,你们全都不想活了吗?”
“这……”
又继续补充道:“所以,她与殷兄我们便暂且认作知己了!你们缙华堂主子的女人,不能杀,不能动刑,先好生看着,等殷兄回来,自有定夺。陈辅官的死因,要我看能压一时是一时,若闹大,本公子倒是能全身而退,你们,是一个都跑不了呢。”
“诶……她好像……好像晕过去了……还是,死了?”
“快看看,别叫她死了!”
“大人,还有气。”
众人不禁松下一口气。
“带到敬过司去,必先交代是殷公子的旧识,不可杀、不可动刑,请大夫给她医到能活。若是刑部那传信儿要人,通通不给。”
“是。”
“赶紧进都,快请殷公子回来。说有要事,记得莫要惊动侯爷,只叫公子来就好。”
“是,左锋大人。”
......
多年的梦魇压制住巫辰的一切情感与感官体会,只好习惯性去逃避所有会产生牵绊的人。
巫辰与亲人的记忆,受岁月冲淡,只留下只言片语;甚至在梦中,都没有机会,再看看思念之人的样子。
「一剑封喉吗......确实最快......」
「一剑封喉.......」
「一剑封喉.......」
展家出事当日,是巫辰最后一次见过父亲。
“阿辰,今日之后,要好好生活、照顾好自己......记住了吗?”
“为什么......”
“要平安、快乐。爹会一直在暗中保护你的......嘘......”
“......嗯。”
十岁的展颜辰很清楚,父亲要死了,自己应以何种情绪面对?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应该告别吗?」
“乖......”,展业褚最后摸向女儿头上的红枫步摇,仿佛红枫可代人寄出往后的一切思念,父女间没有任何告别。
……
往日渐淡,无影无踪。
纵马掠过无限愁思,耳边风声轻起,无法探清的究竟是风声,还自己的心意?殷思对她,是执念吗……
愧疚?
亦或是,怨怼?
“展颜辰……”
“好久不见。”
……
八年前,献都城,展家大难。
“禁军听令!凡是在展家门儿里边儿的活物,全杀!一个不留!”,首领的禁军高声喊道,似是屠尽展家,痛快无比。
殿前司右卫却道:“我们奉命查抄展家,只是抓人带走的,怎可乱杀?”
官家亲兵,确无查抄杀人的道理,有罪,需审。
“陛下口谕,你他娘的是想抗旨吗?”,说话之人却不愿落丝毫下锋,语气强硬粗鄙。
“陛下口谕我们都未曾听到过,怎凭你一面之词!”
“展家通敌叛乱,意图谋反!还不够砍脑袋的吗?”
“大人,瞧着您眼生,您带的这队人,我们也不曾见过。总督今日未来,我们手下的也不敢擅自行动,您是步军司的吗?劳烦看看您的腰牌呢?”,右卫直言道。
不少殿前司近卫一同附和,“是啊!”
“身份不明,这指令如何听得?”,禁军队伍此时已是混乱不堪,后方两队人更甚起了冲突,互相推搡起来。
“滚你妈的!怀疑到你老子头上!”说罢竟直接拔刀刺伤领头的右卫,速度极快,众人一时未反应过来。
“不听话的!都杀!往里进!!”
“杀!!!!”,那人所带的一队叛军直直冲入展家,大开杀戒,瞬间腥风血雨四起,厮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右卫吃痛,只得道:“呃.....果然有问题!殿前司听令,拿下那帮乱军!展家人!留活口!护住了!”
“是!”
当年十六岁初入殿前司的殷思,亦在其列。
殷思入展府后只得边闪躲乱军的进攻边寻他于展家的那位故人——展颜辰。
前堂内,终是晚了一步。
展家家主,脖颈处受致命剑刺,血尚未凝固,身体应还留有余温。
展业褚,已死。
携太子、太傅更甚东宫数百条冤魂的秘密,静入坟墓,再无转圜之地。自此太子一派,一败涂地,大苍已然变天。
“糟了......”
殷思悄然扫视屋内情形,目光凝于书柜一角,似有暗格,展颜辰应正藏身于此。
殷思察觉响动,两名乱军破门而入闯进屋内,来人手中长刀高高举起,剑光一闪,殷思快速出刀抵挡千钧之力,并灵巧一闪迅速躲过另一人的剑刃,趁其不备以手肘反击,转身击落长刀。
全部动作一气呵成,极轻极快。
不可杀,若引来更多乱军,暗格内的展颜辰则更加危险。
殷思停止动作,以眼神引两人实现至展业褚尸身,“大人这是做什么?看清楚点儿,自己人,别打错了。”
“哼,小子,立功了啊。干事儿利索点儿,没人了就赶紧出来,休想偷摸捞好处啊!”
“捞着了,必然得想着大人们了。”,殷思笑道。
“哈哈,识趣。你快点儿啊!”,说罢便离开。
与此同时,疑另一股势力进入展府,同样见者便杀,却又像是在寻人。
殷思靠近书柜,轻声开启暗格门。
门与书柜边的缝隙中隐有微光,刹那间暗格被猛然开启。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道极快的刀光,快速靠近且无限接近于殷思脖颈处,反应半瞬后偏头躲开,下一刀却来得更快,刀刃直直没入左肩头。
展颜辰见刺伤来人起身便逃,殷思强忍剧痛迅速回身从右侧拉住展颜辰。
“我不会伤你!别......”
展颜辰反应速度极快,殷思话未说完,对着拉住她的右臂,又是一刀。
每一刀,未曾有过任何犹豫。
直击右手筋脉,血水顺手臂淌向展颜辰袖口处。
“呃......”,殷思吃痛放手,展颜辰也趁机跑开。
“别!”
「她此刻这样跑出去,便是性命难保。」
屋内响动引来院内乱军,殷思顾不得伤势迅速跟上。
「不管怎样,一定拦下她......」
殷思边闪躲猛攻的乱军,身子偏向一侧,刀尖便擦着他的衣衫划过,展颜辰此刻正跑在前面,只得启弓用箭扫清她周身的乱军,受伤的右臂几乎到达极限。
殷思忽而注意箭矢从旁侧射来,猛地向后一跃,慌神之际瞧见一乱军正逼近楼台下的展颜辰。
「不妙。」
他左手死死攥紧楼台栏柱,借力翻下,回身腾空之际射出一箭直插乱军肩膀,只见其吃痛闪躲,一侧的展颜辰注意到竟反手出刀直直刺向那人喉咙处,当场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