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快乐。”南挽诚呢喃,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他感到疲惫,仰躺在沙发上,思绪飘得很远,也不知道该在哪里停下,眼睛发酸,喉咙有些干,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于是闭上了眼睛,好似只是想小憩。
沈翎羽看他好像有点累,想抱他去卧室。可手刚碰到,南挽诚胸膛突然抽动了一下,蜷缩着捂嘴干呕,打翻的酒瓶倒在地上,什么也没流出来,就像失语的嘴。
呼吸一顿,沈翎羽慌乱地帮南挽诚拍背,看见地上滚动的酒瓶,隐隐猜到了什么,立马打120叫救护车。
他什么也顾不上,想给南挽诚催吐,可对方牙关禁闭根本没办法,于是拼命给他灌水,又因为害怕,手止不住地抖,南挽诚闭嘴摇头死活不喝,水洒了一地。两个人都在哭,没有一个人感到解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场闹剧。
白色发丝胡乱扒平日笑盈盈此时痛苦的脸颊,如同流满脸庞的泪。怀里的人好像又在慢慢变冷,滚动的酒瓶停下,被空药瓶所代替,天空一瞬暗了下来,无尽黑夜骤降,心脏紧缩,时空拉长,跳跃三年悲欢离合,他们回到了2030年的冰窟棺材之中,雪葬彼此被病痛折磨的思念。
救护车的警铃声刺破耳膜,哀悼这不堪一击的新生。
他们狼狈不堪进入医院,院内悲的、喜的、淡的,投来怜悯的、不解的、好奇的、冷漠的、茫然的各色目光,沈翎羽都见过,在“未来”赶往南挽诚住所的路上,全都见过。在急救室外,他靠在墙边全身止不住地痉挛,最后撑不住顺着墙跪在地上,肠道好似堵塞,酸苦一直刺激着咽喉。
不同场景,同样求助的心境,他好似再度重返16岁,与他人蓬勃洋溢的青春不一样,只剩残喘。
那年他任性无理地将所有情绪转化为对医院的嫌恶与排斥,如今,却只能将所有希冀寄托在这冷漠的机构寻求二次生机。
后来无数个夜晚,他辗转反侧,后悔没劝说南挽诚放下酒,后悔自己没发现他的痛苦。
重来一次也是一直在后悔,看来后悔药也有副作用。
哈,充满副作用的人生,细细罗列发病的案例。
概括所谓精神病患者的全部。
好在人救回来了,上天再次悲悯地赐予了补救的机会。
“确诊为同时服用头孢类抗生素与酒精,导致的酒精中毒。”医生说,“最好再观察几天,患者有双相史,发病时情绪不稳定,轻生欲望较强,等病人醒来家属尽量安抚,不要刺激他。”
沈翎羽努力保持冷静,送走医生后,心有余悸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握着南挽诚冰凉的手。
南挽诚脸色苍白,发丝被梳理柔顺,躺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病床上,冷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安静得像一具没有生机再也不会动的雕塑。
被捂热的手放进被褥里,过一会儿再拿出来依旧冰冷,于是沈翎羽一遍又一遍捂,怎么也捂不热,到最后自己也没了热量。
他握着南挽诚的手,抵着额头,无声地哭了起来。
怎么办啊……
为什么没办法让你暖和起来?
就像冬日的暖水袋,耗干热情后就再也没办法被反向温暖。
可我还是不想松开你的手,既然说过爱我,就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直到晨曦初晓,沈翎羽才趴在床边疲乏地睡过去。
在消毒水味驯化鼻腔的病房内,清晨冷冷的蒙蒙日光流水般淌出一条曦道直浸垂死之人紧闭的眼眶。阳光本暖,可在冬日,却是比雪还凉薄的存在。
一片凉意之中,床上的人微微睁开眼,看向窗外的黎明,一滴泪平静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