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欣赏着也不赖,林祈安眼神逐渐涣散起来。
视线里突然出现江榭辞那张漂亮又冰冷的脸,即便是从这么个不友好的角度,看上去还是漂亮得惊人,林祈安视线再次被聚拢,有些愣神。
她听他戏谑地问道:“你几岁?”
林祈安移开凝在对方脸上的视线,翁声答道:“十八。”
江榭辞难得被一噎,因为她真的十八。
他轻踢了她的脚一下,提醒道:“该走了。”
林祈安仍不理,许久才道:“我困了,想睡了,没人帮助无辜可怜柔弱的我,那我就只好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与这美丽的大自然母亲共处一晚上了。”
她停顿一会儿,犹觉不够,又加上了一个无可奈何的长叹。
恐怕林祈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喝醉后会是这么无赖又难缠。
江榭辞无言片刻,决定妥协,等到她清醒后再和她清算也是一样。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世上还有些酒醉鬼会酒后断片,而林祈安很不幸又很幸运的就是其中一员。
赶明儿天一亮,她什么也记不得。
“上来。”江榭辞没什么好气地说道,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语调里还带着几缕无奈与……纵容。
林祈安手脚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来,羞涩地扭了扭自己的手指:“这多不好意思啊。”
可动作却没有半分犹豫与羞涩地扑上了江榭辞的后背。
动作之大,让人家甚至踉跄了下。
偏偏罪魁祸首还不觉,她乃至还遗憾地拍了拍江榭辞的肩,督促道:“江榭辞,你还得再练练才行啊。”
江榭辞往前迈了一步,他已无欲再和这个醉鬼说话了,没必要,还容易生气。
林祈安的呼吸热热的撒在脸测,不禁让江榭辞微蹙了眉。脖颈处又痒痒的,那是她的发。
江榭辞还算好脾气地忍了会儿,但也只是一会儿。
他的声音在这昏暗宁静的夜晚显得又冷又清,却不唬人,他提醒道:“头发。”
林祈安缓慢地“哦”了声,随即往他脖颈后随意又粗略地抹了一把。
柔软又温热的触感反而让江榭辞浑身僵了一下,更加不适应。
而且她摸那一下根本无济于事,头发还是在那,时不时就挠一下人,但江榭辞却不敢再要求她再做什么了。
然而林祈安偏偏还求知似的询问他:“是不是没有了?”
江榭辞自觉这辈子的耐心大抵莫过于此了,他只能模糊不清地回他一句“嗯”。
林祈安这下满意了。她对帮助自己的人一直都很体贴的。
这般想着,她就往袖子里面掏出一张符纸来。
江榭辞只感觉到背后的人不安分地乱动了几下,他没说什么,可下一秒,一簇火光便避无可避地闯到了自己的面前,照亮了前面的一小段路。
江榭辞哑然,看了眼面前的火光,它不很亮,所以不会显得很刺眼,小小的一簇,却又确确实实照亮了一方。
林祈安邀功道:“我为你打灯,怎么样,够亮吧。”
江榭辞久久盯着眼前跳跃的小火团,像是被晃了眼似的移开眸子,片刻才又“嗯“了声。
二人映着火光重新回到了街市上,一路张灯结彩的,各色好玩好吃的东西映入眼帘。
林祈安指尖微蜷,拍了拍江榭的肩,卖惨道:“我从小就生了病,好多玩的吃的都没见过,你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还伸出手在他面前掐着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小小的手势。
江榭辞偏头看她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一个卖着各式各样灯笼的小推车,心中了然。
“你先下来。”
林祈安见有希望,随即便乖顺地从他背后跳了下来。
江榭的瞥她一眼,问道:“要哪个?”
林祈安眼睛一亮,忙道:“那个最大的鱼还有那盏荷花灯。”
此刻人流如织,那货郎便不再推着车到处走街串巷了,单就停靠在人流量大的一边,等着感兴趣的过路人自己购买。
推车上挂着的灯让人眼花缭乱,而要说最为吸睛的还得数林祈安指的那只鱼灯,它身量很长,几乎快垂落到地面上,身上五色斑斓,还发着漂亮的光,各处细节活灵活现,看模样有的关节处还能活动。
有些小孩子从旁边经过,伸长脖子望去,眼睛恨不得长在上面,却又被身边的大人无情拉走。
最终,林祈安在那些小孩子艳羡的目光下如愿以偿地获得了那盏漂亮的鱼灯,她拿起那根用来托力的棍子新奇地摆了摆,那鱼随着动作游动,一摆一动,栩栩如生。
林祈安忍不住嘴角飞扬,兴高采烈地与身旁的人分享:“江榭辞,你快看!”
江榭辞睫羽往下压了压,良久才又“嗯”了声。
他似乎格外喜欢“嗯”这个语气词。
林祈安又舞了一下,才跟小朋友分享宝物似的将鱼灯塞进江榭辞的手心里:“换你玩。”
江榭辞接过,在手心里转了一圈,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林祈安拉着人又跑去买了纸鸢、拨浪鼓、鲁班锁各种杂七杂八的,是玩的,她就先自己捣鼓几下在给江榭辞,是好吃的,她就买两份,再分给江榭辞一份。
她的的确确在很认真地玩,但很多也只是三分钟热度,好像仅仅是在弥补着某个曾经空缺的东西。
一路走过去,就又看到有人在市河里放着花灯,江榭辞不怎么意外地看着林祈安欢快地跑到河边去。
她只要是有些意思的,无一是没有凑上前看热闹的,放灯这一项最有意思的活动她怎么会错过。
江榭辞这时身上被挂了不少的东西,林祈安冲他招了招手,待人走进后,就把他指尖挂着的那盏荷花灯拿下来。
原来她一早就有这个心思,这盏灯显然就是为此刻准备着的。
林祈安轻缓的将灯正放到面前,灯上洒落的一些光安谧地照亮了她一侧的脸,在她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神色变得诚挚其来,认真地仿佛她没有醉过,说道:“既然没人为我们燃起一盏灯,那我就自己燃了。”
林祈安闭了闭眼,一些光亮在她面上跳跃着。
她开始许愿:“希望大家平安顺遂,无忧无怖,望幸运许摇姐姐,许瞿尚……”
林祈安整开了眼,和江榭辞短暂的视线交汇,笑着继续说完:“许你,许我,许大家!”
说完,她用力地将灯盏推远,荷花灯先是摇摇摆摆地往前漂浮了一会儿,待水流平稳后,又慢慢走远。
林祈安静静凝望着,看着那盏荷花灯宛若刚学会走路的稚子般蹒跚向前,眸光微闪,眼睛里倒映着一片水色。
许久,她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看向身边的人:“我困了,我们回去吧。”
江榭辞一时没动,久到林祈安走了几步后,回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才慢慢有所动作。
他感觉自己的手指有些发僵似的酥麻,可他此刻已无意再去深究缘由了。
“来了。”他的声音有些涩然。
远处的一亮一暗的莲花灯似乎遇到了一个小水涡,有些不稳地原地打了个转,徘徊思量片刻,又慢悠悠地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