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秦独目色冷漠阴沉着,撑着一旁小案睨着那些人和曹重:“丞相这是何意?”
曹重笑着:“老夫算着,寻常珍宝大抵不能入了侯爷的眼,不如送些新鲜的。”
“久闻侯爷喜听琴曲爱赏书画,这些小侍可是各个精通琴棋书画。”他说着,眉飞色舞地比了大拇指:“定能宽侯爷之心。”
段怀容一副看热闹的神色,心道这是给北安侯送了红桃绿柳来。但除却看热闹,他也琢磨出一些不同寻常来。
“不必了!”秦独拒绝得干脆,甚至隐隐恶心。
“诶…”段怀容随即轻覆了秦独的手,示意自己想开口询问。
秦独会意,也便含着怒意把话语权交了出去。
段怀容故意把这一排小郎君扫量了:“这些小郎君各个玉树临风又精通琴棋书画,看着还懂规矩,想必是精心调教过的。”
说着,他满目善意地望向曹重:“不知丞相是从哪里寻来,还是说丞相府里…自来会调教这些小郎君。”
一番话,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处处是软刀子。
这样有才色、懂规矩的小郎君,无外乎出自两个地方。
一个是秦楼楚馆里的小倌,专供男色;还有一个便是自己有癖好,在家里教养出来的。
秦独虽说有龙阳之好的传闻,但到底都是风言风语,没人有实证,也不敢有人把这件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
曹重若答了这些人是搜罗而来,便是说给北安侯府送小倌,有侮辱蔑视朝官之罪。
若是说了是自家教养,那不是暗指他自己也好男风断袖。
段怀容和蔼地笑着,一脸纯善地等人回应。
而曹重自然也参透其中玄机,欲言又止半晌竟险些恼羞成怒。好在他颇为老谋,即刻压住了不悦。
场面有趣起来,秦独听得这话再看曹重面色,不由得挑眉暗笑。
原来这些话还能这么说,看老狐狸吃瘪,着实此有意思。
他复又转头看段怀容,给了个肯定的神色,示意尽兴去说。最好能把这个国舅爷怼得下半辈子不敢再登北安侯府的门。
此刻,秦独真是自心底爱极了段怀容的神貌,巧言从容、面色善良下藏着随时给人捅刀子的城府。
没成想被一个年轻小子堵得哑口无言,曹重笑容僵硬起来,重新审视了这个刚才忽略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段怀容的容貌,又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段怀容也不躲闪,依旧覆着秦独的手给人看,似乎刻意在展示两人关系非常。
“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曹重很戏谑地用了公子二字。
“段怀容。”段怀容说了自己姓名,并不做多过解释。
两人目色交锋,一方从容一方狡黠,似是神仙元神交手,在不动声色地试探对方的道行。
曹重率先收了目光,不知是不愿再僵持还是已经心里有底。
“我看着都不错,侯爷挑些喜欢的收了吧。”段怀容悠然起来。
秦独诧异,本以为段怀容会找个由头替他拒绝了,可没想到这么半晌,竟然是让他收了。
可他看段怀容的神色又不是开玩笑,况且这样的情况下,段怀容也不会开玩笑。
“侯爷不是最爱这些么?”段怀容提醒秦独,他可是名声在外的,这会儿别一反常态。
秦独虽不知原由,却信段怀容的盘算,于是正眼扫量了那一排人,道:“既然段先生看得上眼,那就都留下吧。”
段怀容笑着不语,暗观曹重面色果然畅快了不少。
送了人,曹重便没再多留,负手迈着四方步出了北安侯府,剩下秦独看着这一行小郎君头疼不已。
“留下他们做甚?给你唱曲儿听?”秦独走在廊道上,抱怨道。
段怀容一笑,没想到北安侯抱怨起来,竟如此鲜活生动。他不与人兜圈子,直言道:“这些人八成是皇帝送来的,试探侯爷或者安插个眼线。”
秦独神色忽变,以认真的目光看过来。
“丞相自来不讨好任何人,怎会费尽心思搜罗上等小倌,来投侯爷所好送礼?”段怀容解释着。
“丞相想必也没此癖好,不会在府里养这些人。不是寻来的,更不是自己教养的,只能是受托于人。”
秦独听着,在脑海里梳理来龙去脉。
丞相曹重眼高于顶,就算送礼拜访也是虚情假意,用不着费心费力讨好。况且他妻妾成群,从不好什么断袖…
这么一来,这群小郎君必然不是出自他手。
秦独已然明了。
是皇帝命曹重送这些人到北安侯府,来试探他的秉性作风是否真如传闻那样。顺便…安插几个眼线到府里。
此番若是拒绝,那些传闻恐不攻自破,皇帝也还会变着其他花样给他府里安插探子。左右都是要被摆一道,不如趁着事态还在自己掌控中,顺水推舟收了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