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晏楼里没了他和母亲爱吃的虾油豆腐,就像他也再回不去那段时日。
“那就招牌菜来几道吧。”他跳脱出那些陈旧的悲伤,然后又笑着看向身边人:“还想吃什么?”
段怀容已经不会和秦独推辞,这会儿直接问道:“有没有什么时新的菜?”
“有的!”小二答得痛快:“软炸鲜丸,还有酱罐小松菌。”
“行,都来一份。”段怀容听着新鲜,也便应下。
小二答着,而后快步转身出门去知会后厨,将门带了个严实。
“侯爷想不想纵览京城内外?手握四面八方的消息?”段怀容兀自问出这么一句来。
刚才大堂听过一番,他已然有了确切的打算。若是能有一家专门以酒楼酒肆为遮掩的情报收集之处,那便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秦独一时没参透玄机,蹙眉思索了会儿:“什么意思?”
他隐约觉着,那句话里藏着一个庞大的计划,绝不一般。
段怀容捻了捻杯子,悠悠道:“我们也在京城开家店,听琴听曲儿,饮酒饮茶。”
说罢,他看向秦独,浅色的眸子有令人心颤的淡漠,压低声音道:“情报联络。”
他清楚,自己若想做这件事情,绝对绕不开秦独。与其偷偷摸摸地背着人,不如坦荡一些,让秦独成为助力。
秦独脊背有微微的寒意,他从来都知道段怀容的野心,却第一次直面这份野心到底有多大。
“你想做什么?”他询问。
段怀容平和的面色下,似有不见底的深渊:“此次游族进京,便是少了消息来路,这才措手不及。”
“若我们能广撒耳目,八方布控。查常人所不能查,闻旁人所不能闻。那暗中的消息,便足以让我们在危机前做出应变,在身处险恶时多一条生路。”
在此之前,秦独从没想过这些。他恨不得离京城远远,让京城里的一切纷争都与他无关。
此刻,他似乎觉着段怀容在操控着一些精密的零件,直到最后运转起与每个人命运都息息相关的纽带。
那是现在还很渺小,但将来一定十分宏大的愿景。
“侯爵世家,在京城私设情报联络之地,可想过后果。”秦独问道。
手握兵权的北安侯瞒过皇帝,收集各路情报,有何居心不言而喻。
段怀容笑笑:“即便不做这件事情,侯爷觉着自己后果如何?”
秦独无言,陷入深思。
功高震主的武将,自古便没有好下场。
他一直知道这些,但却无法后退半步,因为还有那么多战乱中的百姓。所以他选择无视那些血淋淋的历史,继续奔走在战场上,去挣所谓的战功。
将来如何他无心考虑,只愿当下问心无愧。
段怀容此刻,眸子透着冷血蛇类才有的光色,面容淡然:“皇帝已生疑心,太傅早有祸心。侯爷即便躺在侯府里什么都不做,便能一生无庾吗?”
他太精通人心了,连帝王之心也不例外。
可以说,秦独早晚会成为朝廷口中的乱臣贼子,只是时间问题。
在那些冰冷的言语中,秦独被迫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不得不承认,他一直有一些预见。预感在将来的某一天,小皇帝终会让他交出兵权。
就像解安疆那样。
可他知道,他的下场会比解安疆惨得多。因为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会将他撕碎。
秦独忽然呵地自嘲一笑,他的下场确实无关现在做什么,都不会太好罢了。
段怀容其实根本没想过会被拒绝,他知道秦独不是纯臣,更不会为皇家的利益抗争。
“侯爷若信得过,这件事便交由我来办。”他笑着:“如果东窗事发,侯爷便都推到我身上,免得牵连自身。”
后半句自然是玩笑话。
现在朝中恐怕都知道秦独身边有个与他关系匪浅的军师,两人早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秦独不由得笑笑,他没有什么理由不信段怀容,好像也没什么离场阻止这件事。
“需要本侯做什么?”他知道段怀容肯跟他说这件事,一定是想寻求些助力。这会儿也便理所当然地拿起来架子,与人打趣。
段怀容向人偏头笑了笑:“自然是要掏侯爷的钱袋子。”
秦独畅快笑了笑,觉着是件在再易不过的事情:“待会儿回去就让管家把账本和库房的钥匙都给你,随你支出。”
钱财于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
“不怕我把北安侯府给花空了?”段怀容调侃这份放心。
秦独答得痛快坦然:“花空了自有我补上,怕什么。”
几番打趣,屋内气氛活络起来,两人望着对方的眼中流动着轻快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