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通体洁白无一根杂色毛,一双湖蓝的眼睛透彻深邃。
段怀容直视着,目光里有着明显居高临下震慑的意味。他不动声色,周身有驾驭之态。
好马是有灵性的,会自己挑主人。
这么近的距离,观望的人都很紧张。
但那白马察觉了相近的气场,却即刻安定下来,身姿高昂地立着。
半晌,段怀容缓缓抬手,轻抚在马头上。
不是安抚,而是表明更高的地位。
白马甩了甩头,又要抬起前蹄跃起。他顺势拉住缰绳,将其拽着控制在原地。
这次白马没有太大力的动作,段怀容只消收紧缰绳,便能勒住。
他身上总有一种从容间将一切掌控的气质,有灵之物最会察觉隐情,这会儿白马似乎也感受到了。
“这匹马性子烈,段先生小心。”士兵提醒着。
段怀容笑笑,大胆上手抚了马头:“这匹马并不刚烈。”
秦独的黑焰杀气腾腾、气如猛虎,那才是刚烈的马。可这白马是沉默的凛然,面对强大的对手自有泰然定力。
“与其说冲锋陷阵、浴血奋战,它更有震慑四方,令万马俯首之威严。”段怀容又摸了摸马头。
这一次,多了抚慰之意。
秦独暗暗倒吸了一口气,为刚才一番话而诧。
威慑四方之马,要配威慑四方之人…令万马俯首之马,最终其主定然不会居于人下。
他一时竟分不清段怀容是在说这匹马,还是在说埋藏在心底的某些意识。
此刻,秦独是震撼的。
潜龙在渊…
不知为何,他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词来。他隐约觉着,这副平和的身躯里,有着威慑四方之威严。
只是风云未到,潜龙在渊。
秦独也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着,心脏砰砰慌悸了瞬间。
段怀容满意地扫量了白马,轻道了一句:“我来试试。”
“段先生…”士兵刚惶恐准备劝说,却被秦独制止。
秦独看过无数战马,知道什么样的马会认什么样的主。
他替段怀容扯了缰绳稳住马匹,成为段怀容上马的一份助力。
段怀容翻身上马,将缰绳全然握在手里,垂眸看着白马的状态。神色平和,一派镇定掌控之态。
白马终究还没被完全驯服,这会儿马蹄踏踏不安地走动。
黑焰寸步不离,警戒地徘徊在其周边。
段怀容也不过分勒紧缰绳,任其游走着,只适时调整一下方向,给予必要的约束。
秦独慢慢地不再跟随,只由着黑焰在一旁保护。
他望着白马上的人,凝神控制马匹,明明一身内敛沉静,却有蕴含着比壮硕勇猛的武将更强大的驯服力量。
半晌,白马彻底平静下来。
秦独觉着段怀容能驾驭这匹马在预料之中,这会儿欣然一笑。
他唤了黑焰过来也上马,催马向前与段怀容并肩,一边控制着马匹游走,一边欣赏打量眼前的一人一马。
“跑一跑?”他发出邀请。
段怀容自然不满足这样原地踱步,也期待看看这那驰骋起来的样子。于是他回应了个肯定的眼神,将缰绳收在手里。
“驾!”秦独会意,先行奔驰向前,向跑马围场引路。
段怀容一笑,随即跟上。
“驾!”他喝了一声,白色的身影矫健如风,随即奔跃而出。
黑焰在秦独的操控下纵身一跃,越过一人高的围挡。落地时周身映着阳光,果然有黑色烈焰之感,似能横扫八荒。
段怀容并不贸然纵马,这匹白马也行事稳妥,从一旁宽阔大路奔驰而过。疾风里,洁白鬃毛流动着绸缎般的光彩,飒沓如流星。
很快,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并排奔驰着,像是角逐又像陪伴。
两人不时望向对方,尽收对方眼底的笑意。
这两匹马,一骁勇刚烈、一高贵威严。他们可驰骋之地,绝不仅仅是在今日这片马场。
他们注定要踏过高山大河,驰骋于江南大漠。趟风冒雪、携剑伴雨,所过之处皆为领地。
策马的两个人,也是如此。
……
从马场回府侯不久,段怀容便收到了任沪的来信,说明日沈花蹊可随他一起相见。
与此同时,朝廷送来了皇帝的圣旨。命秦独前往东西海州交界一带镇守驻军,并平岭州匪患,全掌当地灾情处置。
朝廷虽然忌惮北安侯势力,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北安侯有治军决策之力,这等时候还是要依靠。
一切都刚刚好。
段怀容打算这几天便着手,把这个消息联络处建起来。
到时候,京城内外他都能观望。
只是可惜了,这次平逸王赵岑没有再同行。不然他总归是要再设一局,断其左膀右臂。
不过也无所谓,杀人诛心不急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