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独说得自信:“我忧心国事但奈何重伤难起,特派军师上朝免误要政,小皇帝应当夸赞我殚精竭虑才是。”
段怀容呵地笑了笑。
往日刚直的北安侯,竟被自己教得开始走歪门邪道,做起如此冠冕堂皇的事情,真不知是功还是过。
不过出奇才能制胜,这样法子未尝不可一试。
“且看你明日大杀四方。”秦独笑盈盈的,打算看一看朝廷里如何风起云涌。
他拿捏住皇帝不敢再得罪他的把柄,这一番即便再离谱,想必也不会被拒绝。
告假的折子递上去不久便得了回信,只通过字迹能看出小皇帝与吕伯晦的咬牙切齿来。
只不过,更咬牙切齿的时候还没到。
次日早朝,秦独特意让段怀容着了锦衣华服,一身清贵无人可比。还令荣礼跟随,免得出什么意外。
段怀容走在入宫的甬道上时,引来纷纷侧目。
“这是谁?”有的朝官看那气度不像一般人,却又实在不知道是哪号人物。
“段怀容!”
“太学那个?”
“他怎么来上早朝了?”
大殿内低声议论纷纷,每一个人的目光都在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身上。
“听说是北安侯请了折子,让他来代为上朝。”
“这不是胡闹么!”
段怀容隐约能听清一两句,但他权当耳旁风,信步走到文臣武将最前列,安然站定。
秦独曾告诉他,不必刻意找位置,往最前边一站便好。
就算是小皇帝缓缓落座龙位,此刻殿内的焦点依然是段怀容。
段怀容望了眼龙椅。
原来被天下人歌颂的龙位,也没有那么夺目。这间决定天下生死的大殿,也满是庸庸碌碌人。
他察觉吕伯晦在睨着他,目色狡黠。
他回敬了一道毫无情感的目光,随后悠然垂目。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段怀容就已经全然明了为何秦独不乐意上早朝。
那些昏庸文臣谏官打口水仗,实在是惹人心烦。
想必是几年前太学里那些写陈词滥调的人做了官,来这大殿上滥竽充数了。
“今日段先生代北安侯入朝,有何见解?”吕伯晦终究还是将话口引到了段怀容身上。
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段怀容长身而立,毫无畏惧之色,谦和笑道:“侯爷为靖西王误伤,此刻伤重难起。但侯爷实在忧心国事,特命下官早朝静听而后转达,故不敢言见解。”
靖西王打伤北安侯一事,本来就已暗中传遍朝野。此刻被光明正大提起,惹的众人猜疑。
其实,没多少人信这两人之间能有误伤之事。
虽说藩王确实高了侯爵一等,但公然出手将人打成重伤,也着实太过狂妄。
即刻,靖西王身上多了不少忌惮的目光。
靖西王眯起眼睛,目色不善。
一谏官扬声道:“北安侯令旁人代为上朝,是否视朝政过于儿戏啊?”
语气尖酸刻薄,大有质问之意。
段怀容面色不改:“此事昨日已向陛下递了折子,又得陛下恩准下官才得入朝。”
“陛下虽年纪尚轻,但日理万机于朝政自有定夺,不至于同北安侯做这般儿戏吧?”
他一字一句都和蔼可亲,没有任何讥讽的意味。但又分明说着,这是皇帝答应的事情,要儿戏也是皇帝儿戏。
那谏官吃瘪语塞,引得旁人一阵看热闹的讥笑。
见无人再说话,段怀容拱手道:“下官另有一事启奏。”
小皇帝端坐:“讲。”
段怀容道:“前日靖西王至京南马场挑选战马,令北安侯深感大魏诸军兵力匮乏。”
“襄国公庆州一战多有折损,平逸王坐守信州也需强兵。”
“为强我大魏诸军,令大魏将士能攘外安内,侯爷愿将北安亲军马场交于陛下,请陛下念各位劳苦,将战马分下。”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在场之人无不吃惊诧异,毕竟京南马场可是北安军后备之力,任谁得之都不可小觑。
如今,竟被拱手献出。
再加之段怀容言辞恳切,字字皆为大魏军事着想,此刻已经有人反思,是否过去对北安侯太过有成见。
吕伯晦罕见蹙眉,面色阴晴不定。
方才被点名的靖西王与襄国公此刻互相凝视,眼神交锋。平逸王挺着肚子不言语,眼神却不安分地四下打量。
就连丞相曹重都抬起了头,眉眼间有了算计。
往前这座马场在秦独手里,他们看着眼馋却无可奈何。
如今得了机会,谁不想咬上一口。
吕伯晦老谋深算,看透段怀容这招,却已骑虎难下。
“侯爷好意,但京南马场是侯爷心血,还请侯爷三思。”
他本想用这招来拖垮秦独,却不想反而要捧起这块烫手的山芋。
段怀容依然笑着,不卑不亢:“侯爷已经决定,想必诸位也是愿意的。”
话音落,襄国公率先一步上前,扬声道:“既是侯爷好意,还请陛下恩准。”
“请陛下恩准!”靖西王也在一旁附和。
没人想错过这个机会。
身后朝官不知是跟风,还是确实感受到了北安侯为国为民的心思,竟也零零散散开口。
“北安侯大义!还请陛下以京南马场,强诸军兵力!”
“臣附议!”
段怀容垂下眸子,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角。
眼下形势,已容不得小皇帝拒绝。
接下来,就看吕伯晦如何论功行赏,将马场分给那几尊早已虎视眈眈的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