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瘦了,尤其是下巴,之前还算贴身的西装,眼下穿在身上,却明显大出不少。
看似坚强,却又好像一阵风都能刮倒,让人担心又心疼。
李遇橙不知道那三个月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受了伤,眼下腰部上还留着一道被缝上线的刀疤。
到底是什么仇怨,才会导致两个人动起了刀子?赵常德再一次的进了监狱……她想不明白,却又不敢轻易揭开周遇的伤疤,她想……周姨会不会知道一些?
不过多时,两个人到了医院,上了电梯,去病房里看望周姨。
周姨年纪大了眼泪也多,整个人都憔悴不少,在看到自己失踪三个月的儿子后,她再一次的痛哭流涕。抱着周遇,嘴里念叨着他的名字还有那三个月里,无法言说的思念和想念之情。许特助和李遇橙站在一边,看得眼泪哗哗直流,一时之间整间病房里全都沉浸在悲伤以及喜悦的氛围里。
周姨拉着周遇说了很多,一会儿说他瘦了,这次回家了一定要好好补补身体。本来说着周遇,但是看着儿子肖似她死去丈夫周云的那双眼睛时,周姨慢慢冷静下来,说着说着,开始提及周遇早逝的父亲。
周遇本不愿意让母亲再想起这些伤心事,出言制止无果,便都随着她去。他看得出来,母亲这一次是真的害怕了,母亲害怕她的儿子会跟他爸周云一样,年纪轻轻大好年岁就走了。在他的印象里,母亲一直都是一个冷静自持的女性,她勇敢果断冷静,这一次显然是因为他的事情,给吓住了。毕竟他了无音讯,整整三个月。
后来他妈又说起周遇小时候的事情。说他小时候是难产,是她经历九死一生,硬是撑住一口气生下了周遇。因为来之不易,家里的长辈都很疼惜这个唯一的儿子,在用爱围绕、高知气氛下的孩子,在他十岁之前,一直备受家里长辈的呵护和疼惜。那时候的周遇很聪明,足够优秀,母亲知礼,父亲恭谦,就连他的外公也是远近闻名的老一代二胡艺术家。
可一切的美好,都在他十岁那年,轰然坍塌。
“阿遇,听小橙子说,你今天要换纱布,快点去吧。我们说了这么多话了,都忘了你的事儿了。”
周遇抬头,“好的。”
周遇站起身来,短暂的松开紧握李遇橙的手,细心温柔的跟她说:“我去去就回。”
后来,许特助跟着一块儿,陪着周遇去四楼上更换纱布。
等到周遇关上门离开,李遇橙这才不舍得转过头来,继续给周姨削苹果。
“小橙子,我叫你遇橙,行不行?”周姨主动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拍了拍。
李遇橙点头,笑着回答:“当然行!”
两个人视线交汇,那一刻,李遇橙略微迟疑一下。
其实她很想趁着周遇去换纱布的时间,向周姨询问有关周遇当年的事,甚至是,有关那个赵常德的。可是,她又害怕,周姨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再去回忆起当年,有关赵常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对她心情不好。
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就在这时,闻莺红着眼眶,慢慢对她说:“遇橙,你是不是想问我,阿遇耳朵的事情?”
李遇橙猛地抬头,有些迟疑,“周姨,你真愿意跟我说。”
闻莺含泪点头,“这些事,早该跟你说了,但是……我看得出来,阿遇这个孩子性子倔,好面子,是不会轻易把当年的那点事,说给你听的。你想要问我,那恰恰证明你很关心他,小情侣之间,就跟过日子一般,要是彼此之间有所隐瞒,时间久了,心里总会耿耿于怀的。经历这么多事、阿遇失踪了三个月回来了却落下伤,我问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他不肯开口,但我知道指定和那个赵常德,脱不了关系。”
李遇橙手上的动作微顿,她承认,她心里确实一直耿耿于怀。
“周姨,到底是什么事,您方便跟我说说吗?”
闻莺紧抿着唇,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跟她开了口:“十岁那年,阿遇他爸爸去世,接二连三周家仅有的两位长辈也接连离世。随后我带着阿遇,托着当地的媒婆,帮我物色好了一户好人家。那一年,我再嫁,可我万万没想到嫁的那个人竟然是一个表里不一的混蛋。那个人,就是赵常德。一天夜里,他喝醉了酒,趁着我不在家里,就开始对周遇非打及骂。阿遇天生左边的耳朵就听不见,仅凭着右边的耳朵听声音,赵常德打了他,打坏了他另一只好的耳朵。等我赶回家的时候,阿遇躲在角落里,耳朵身上都是血,浑身颤抖害怕的嘴里叫着妈妈。我永远都忘不掉那一天,阿遇哭红了眼睛,双手对我展开。他说,妈妈我听不到声音了。”
“那件事后,阿遇,戴上了助听器,赵常德那个畜生坐了牢,整整六年,为什么才六年?他伤害的,是我的孩子啊……开庭那天,我准备带上一把刀,我准备跟他同归于尽!赵常德在法庭上大放厥词,甚至放言威胁,等他有朝一日出了牢,要好好对付我们母子俩。那一刻,我从口袋里摸出水果刀,准备起身上前捅死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这个时候,阿遇伸手拉住我,眼泪直往外掉,小声的说着,妈妈别去,妈妈别去。”
“那一刻,我看着阿遇,我想他还小啊,他还需要我的照顾……我不能就这么做了……我不能啊……我要是没了……谁来替我守护我的儿子啊……呜呜呜”
为了自己的儿子,本就无畏惧生死的周母,准备在法庭上跟赵常德同归于尽。
但,当她看到彼时年幼的周遇后,迟疑了。
她想,那时候她要是出事,她的儿子周遇该怎么办?
他还那么小,才十岁。
后来……她没有选择用那把刀去跟那个畜生拼命。在判决下来后,她握着儿子的小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法庭。
儿子,是她的软肋,儿子也是她坚强的理由,她要好好守护他、抚养他长大成人。
后来,年仅二十多岁的周母,带着儿子选择离开榕城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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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听从朋友的建议去往江城乡下去生活。十岁之后的阿遇,总是喜欢一个人,不哭也不闹,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孝顺周母。
家里的家务活他都抢着做,不愿意周母受累吃苦。只不过那一年,周母日夜操劳,为了给周遇攒齐学费,去了附近的一家纺织厂做女工。一天十二个小时,一个小时十块钱,少是少了点,但是周母毕竟是大家闺秀出来的,对于手工这些粗活做得还算是顺畅,而且这里还包一顿晚饭。为了给儿子省下学费,她终日操劳在工厂里。长时间的劳累过度,让她突然生了一场大病。
当时家里仅存的钱也用来给周母做前期治疗,但是手术的钱,还差小三万。当时,十岁的周遇拿起电话,联系了久未联系的外公一家。幸好,强硬了一辈子的外公,虽然里外瞧不上他亲爸周云,在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生了病,急需一笔救命钱时。老爷子终究是软了下来,很快带着钱连夜赶往云襄镇。
不久后,周母得到治疗,身体渐渐缓和过来。从那天后,他外公的态度明显缓和过来,或许是在经历一场及心动魄的时刻,他才幡然醒悟,想要努力珍惜和亲生女儿的时光。
周母身体好了之后,老爷子又返回老家。
周家母子俩相依为命,拿着从老爷子那里借过来的一笔钱,开了一家小卖部,勉强糊口。
时间过得很快,周遇上了初中,还认识了住在隔壁的李遇橙。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好像,慢慢地……变得好起来了。
她很喜欢缠着他,虽然起初周遇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周母跟他说,她这是把你当朋友,她很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