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说公主的头没有大碍。不过摔伤的地方怕是还要疼上几天。”走到近处,他轻声说道。
“原本我就说过没事的。”沈郁离说着从马车中微微探出身去。
“赐婚之事,的确是我连累了公主。疆土未复,我在军中常年征战,生死不定,本无意成家。只是……陛下赐下这桩婚事,意在军权,并不会顾及你我是否愿意。”萧弘说着稍稍停顿了一下,似是在考虑该如何解释现如今这团乱局。左眼失明加重了他右眼的负担。昨夜忙着赶路,一夜没睡,他右侧的额角疼得发麻,呼吸间胸中的闷痛越发难以忽视,连带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现在无暇去管这些,强逼着自己不去理会身体上的不适,他轻轻阖了下双眼,又说道:“至于京中那些传闻……”
听他说起这个,沈郁离连忙摆了摆手,“传闻的事情,是我误会了。”
萧弘有些意外。霍莹见到他来,下了马车走到他身旁,抬起头小声问道:“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猜到她必是无意间听到了他们之前的对话,萧弘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细软的头发,低声安慰道:“你没做错什么。”
天已经大亮了,他们本就是汇合之后暂做休整。这里离京城不远,停留太久难免惹人注意。见小姑娘松了口气,萧弘又对沈郁离说道:“我们能顺利离京,还要多亏魏王殿下暗中相助。殿下有恩于我,我却无意中连累了公主,实在是愧疚难当。此处离京城不远,不宜久留。公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要去哪里?”
“我父王?”沈郁离一阵疑惑,“我父王为何助你?”
这件事关系朝局,既然她已经被卷了进来,还是明说的好。萧弘想了想,说道:“皇帝无故疑我,欲借大婚之机把我困在京中,斥夺军权,将北境边防另交于他人。魏王殿下深知达钽人南侵之心不死,落雁滩一场惨胜,镇北军伤亡惨重,此时绝不是换将的时候。助我离京,一是为了江山社稷,二是因为他不想公主远嫁边关。”
“我竟不知道……”沈郁离喃喃道。在她眼中一向不大靠得住的父王看似毫无作为,其实已经暗中安排好了一切。本来根本就不需要逃,如今死遁逃了出来,她已然回不去了。
早春的清晨依旧很冷。晨光透过雨后尚未散去的云层照在他们身上,并未带来多少暖意。萧弘的眼睛坦荡而赤诚。她心里的那团怒火莫名散了,之后却是更多的无措与茫然。要去哪?能去哪?沈郁离强作镇定,好好想了一下,“父王在宸阳有座别馆,多年未去了,但一直有人打理。暂时在那落脚应该不成问题。”她说着看了看身边的磬儿,“我们去宸阳。”
这些年大晏内忧外乱不断,山野间匪寇横行。萧弘担心她们会有危险,建议道:“宸阳路途遥远。公主是否还是先同我们一路?有我们同行,至少能保证途中安全。”
沈郁离摇头婉拒,只向他要了那辆马车和车夫。萧弘提出派人护送,也被她婉拒了。毫无干系的两个人本该就此分道扬镳,从此天涯路远,再无瓜葛。至少此时沈郁离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