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他去报信也好。”萧弘沉思片刻,说道:“知道这边开战,济阳公的前军必会回援。与其去追残兵败将,咱们不如等着他来,也好摆一道请君入瓮。”
“咱们就在这儿干等着啊?”韩宗耀问。
“干等着有失礼数。贵客远道而来,咱们还得去迎迎才行。”萧弘说着看向空流谷的另一边。这一战赢得比他想象的还要顺利,如今他倒有些担心一旦敌军放弃回援,直接开往孟津城,反而会让战事陷入胶着。临兴的消息断得太过突然,京中定是生变了。小公主此时回京,必定要独自面临一场狂风暴雨,萧弘口中不提,心中却时时都在担心,是以他更不能在这里和余敬恩久耗下去。
韩宗烈战意未尽,抡起长刀架在肩上,“还是我们哥俩去?”
萧弘屈指抵上眉心,轻轻摇了摇头,“余庆章败在经验不足,余敬恩却是久经沙场经验老道,绝不可掉以轻心。宗烈,你陪我带玄水铁骑先去会会他。宗耀,你和怀安带领大军排兵布阵准备迎敌。”
众将抱拳领命。萧弘跨上墨麒麟,倒提长槊,打马向前。韩宗烈长刀一挥,领着五千玄水铁骑紧随其后,直向孟津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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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阳公余敬恩年近五旬,刀马骑射样样精通,早年在晋王沈广睿麾下就是一员威名赫赫的虎将,号称万人敌。当年二王夺嫡时沈晟重金收买,余敬恩本以为自己改投明主必能大展拳脚有一番作为。谁知沈晟生性多疑,因他身为贰臣,顾忌其大节有亏而一直不予重用。登基之后更是将其派往西南边陲。让庄宣公主下嫁于他,也是为了防其反叛。
边将无诏不得入京,余敬恩就这样与京中的繁华无缘了。对此他心存怨忿,在西南厉兵秣马多年,一直都在寻找时机。此次皇帝重病,尹定坤趁机派谋士董直携重金前去拜会。想当初潘志平率军增援北疆在途中一再拖延,惧战不前,最终被萧弘当众斩了,算起来其实也有董直一份“功劳”。他溜得快,暗中又回到了尹氏门下,继续为尹定坤出谋出力。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董直巧舌如簧,劝余敬恩与其一辈子困在蛮荒之地,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反了。余敬恩本就存了这份心思,董直能说会道,仗着三寸不烂之舌,没花多少功夫,就把他说地频频点头,再一次另择了明主。
朝廷派萧弘率军前来平叛,因为与尹相的联系,余敬恩一早便已得到了风声。余敬恩骄倨傲暴,广宁王萧弘虽有战神之名,他也不曾放在眼里。以他看来,达钽人图有蛮勇,萧弘不过是仗着略通兵法侥幸打了几场胜仗。若换他来,也能立下此般功勋。而皇帝为萧弘封王一事更是触了他的逆鳞。沈晟当年夺嫡,余敬恩自认功不可没,从龙多年,也不过是个公爵,哪能忍受让一个和自己儿子年纪相当的毛头小子后来居上?!
余敬恩兵分两路,原意是想比镇北军先一步占领孟津城,等镇北军赶到城下,他们不光有孟津城作为倚仗,而且后军追上刚好围攻。可萧弘假装中计,引后军追击,在长云山空流谷便直接开战。不光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还将主战场换了个地方。余敬恩闻得消息,不得不暂时放弃攻占孟津城,率军回援。途中遇上重伤的余庆章,得知战况惨烈,他更是怒不可遏,下令大军尽速急行。谁知他还未到长云山,萧弘和韩宗烈已经带着玄水铁骑赶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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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急行,兵马疲惫,余敬恩不得不命令原地歇息,可惜大军还未能歇下脚来就听马蹄声如暴雨般由远至近。
有军士仓皇来报,“将军,玄水铁骑又来偷袭!”
余敬恩愤愤捶了一下身旁的树干,命令道,“速速迎战!”
玄水铁骑并不恋战,来回冲杀一通就又离去。眼见此处不宜停留,余敬恩只好再命大军继续前行。
被玄水铁骑一路追撵,余敬恩的兵马很快就疲惫不堪了。副将陈术打马跟了上来,“将军,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们一慢下来他们就来偷袭。滋扰一通就跑。片刻也不让我们休息。如此反复,我军人困马乏,还未交战,就已显颓势。不如迎上去跟他们正面交锋,他们兵力不如我们啊。”
余敬恩摇头道:“不行,萧弘此般作为怕是意在拖延,让我们无法及时增援后军。镇北军不过是块绊脚石,我们的目的是京都临兴,尹相还等着我的大军相助,就算兵力更盛,若在此地跟萧弘纠缠不休,一旦被他消减了兵力,反而得不偿失。”
陈术愤愤道:“这帮北人,怎么这么多野路子?!”
余敬恩微微眯起双眼,“我看萧弘这是狼群狩猎的打法。在草原上只需几匹狼不停滋扰追赶,使羊群不得休息不停奔跑,就能趁其疲惫不堪之时,取其薄弱之处下手,一举拿下。”
他思索了一下,又说:“他不让我们休息,一是想使我们疲惫。二是自知仅凭骑兵作战,与我们兵力悬殊。一旦我们结好方阵,布下防御工事,他们就没有胜算。我们需要一个契机,争取一些时间。”
“契机……?”陈述掂量了一下余敬恩话里话外的意思,“将军是说?”
余敬恩冷冷一笑,“尹相给我送来的筹码也该拿出来用用了。但看萧弘如何应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