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弟兄们怎样?”
从苍州带来平叛的十万兵马暂时驻扎在京城北郊。这段时间萧弘一直没去过营中,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水土不服病了几个,除此之外没啥大事。”齐怀安说道,“我已按你说的吩咐下去,每日练兵不可松懈,军规禁律一概不变。总之,在苍州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
怀安处理这些事情一向让人放心。萧弘点了点头,又问宗烈,“查处叛党的事情如何了?”
“已经大致结束了。”说起这事,韩宗烈颇多感概,“这一番彻查下来,朝中澡堂子起火,各捂其腚,谁都怕和太子还有尹氏扯上关系。京城的官老爷们瞧不起咱戍边的,弯弯绕绕的那些个花花肠子以为咱看不明白。说是协助他们办事,表面客客气气,其实就是拿咱弟兄们当刀使。拿人的时候他们有多远躲多远,轮到抄家的时候就说不劳咱们动手了。要不是咱弟兄们没那么容易糊弄,还不知要有多少油水流进这些人的口袋。”
宗烈刚直,眼里最容不得沙子,萧弘知道他心里不痛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中贪腐成风由来已久。有咱们的人跟着,他们才能所顾忌。如若不然,这里面的水就更浑了。”
“怪不得成天说国库没钱。养了这么多蛀虫,我看就是有金山银山也都白搭。”韩宗耀说着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齐怀安之前便听萧弘说过担心有人趁机拉帮结派铲除异己,如今又听宗烈说了这事,心里闷闷的也挺不好受。联想起这几天在京城的所见所闻,不由感叹道:“这次的事情皇帝一再下令严查,判刑一律从重从严,被牵连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听说诏狱都人满为患了。”
皇帝要严查叛党,一来是为了杀鸡儆猴杜绝叛乱,二是为了削弱士族势力,改变大晏一直以来大权旁落于士族高官之手的局面。只是……叛乱刚过就在朝中搞这么大的动作,弄不好会再生事端。如此一来,临兴更需要重兵镇守,他们大概是真的要在京中多留些日子了。
说起查处叛党,萧弘又想起一事。
“还记得几年前克扣军饷的事情吗?”
几人纷纷点头。前几年有人为了敛财私贪朝廷派发的军款,还在军械军备中做了手脚。萧弘查到此事与尹氏有所关联,数次上表要求查清主谋,还将士们一个公道。可惜那时尹氏在朝中势大,最终还是将事情压了下去。萧弘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在那之后屡遭打压参劾。大晏讲究出身门第,几大士族垄断朝中大权,其中以昆宁潘氏、昊阳尹氏风头最盛。萧弘那时虽是戍边大将,但出身低微,身后既无世家撑腰,在朝中也没有朋党。敢在明面上与昊阳尹氏作对,旁人看来可是相当的不懂进退,不知死活了。最初知道尹定坤是阿离的亲舅舅,他也曾有过一些顾虑,不过那都是以前了。
“当初黑下来的军款不知多少被尹氏用来豢养私兵了。皇帝要彻查叛乱一事,正好把当年的事情也一并查查。”
“你要上表重提此事?”齐怀安问。
“正有此意。”
韩宗烈一脸愤愤的附议道:“趁热打铁,落井下石。”
韩宗耀也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萧弘微微一笑,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暗暗按住了肋下的伤处。被烙烫过的伤口不易恢复,这么多天好好坏坏一直没有完全愈合。加上他重伤后气虚血弱又勾起了旧伤,程老一再嘱咐让他静养,其实是不该起身乱动的。他好强惯了,自以为读读写写不算什么,可时间一长便有些吃不消了。
又和弟兄们聊了一会儿,他胸中闷得厉害,忍不住侧过身去压抑着低声咳嗽。逐渐涌上的眩晕让他眼前模糊了一瞬,萧弘不愿他们担心,简单嘱咐了几句,便让大家早早散了。等人都走了,他又强撑着重新写了奏折,摞下笔时已是华灯初上。庭中的灯火映出一片柔和的光影,他凝神再次望向窗外,过了片刻才确定庭院中是真的空无一人。
已经是第三天没见到小公主了。此时此刻,不知她在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