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这三个字对于他们这些常年戍边的人不仅仅是一个番号。他们中的许多人早已把这三个字溶进了自己的骨血,成为了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他们是镇北军,从来没有变过。天子的诏令来得毫无预兆,将士们没有丝毫的准备,那面白马战旗就在营中落了下来。如今也只能指望韩宗烈稳住军心了。
“我再想想办法……”
萧弘说着忽然咳得厉害。韩宗烈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想起倒杯水来。萧弘勉强喝了两口,狠狠按着胸口,极力隐忍着,半晌才捋顺了呼吸。
“将军…”那日鞭刑之后,韩宗烈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见他咳成这样,忍不住说道,“你脸色实在不好。”
萧弘点点头,“我知道。”
“你光知道管个啥用?”韩宗烈心里又是一阵无名火起,眉毛都要打结了。
萧弘看着他一幅不知所措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还死不了,看把你吓的。”
“这些天你先别总往这边跑。”萧弘说着屈指按了按眉心。发热使得他昏昏沉沉一阵阵发冷,强打起几分精神,才继续说道:“皇帝要折我羽翼,我倒不怕他对付我。可如果……你在营中,我才放心。”
这话让韩宗烈心里又是好一阵难受。
“别垂头丧气的,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萧弘说着又是安抚般地一笑,“回去吧。”
韩宗烈使劲搓了把脸,应了声“好,听你的。”扭扭脖子,挺了挺腰板,起身告辞。
韩宗烈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萧弘终于支撑不住,攥紧胸前的衣襟,咳喘着合上双眼。高热又起,他昏沉得厉害,却不想再睡过去。力不从心的感觉让他心里憋闷得厉害。硬熬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只见鱼鳞状的云朵已铺满天际。天欲雨,云卷云。过不了几日,京中又要有风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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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郁离没算到父王会回到京城。他这一回来,原本想要晚上再去看看萧弘的计划就不得不取消了。对上亲爹那张气到发黑的脸,她也只能留在府里,把去北境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七七八八交代了个清楚。
等她说完,沈洵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哥哥没事,只是受了些轻伤。怕回来不安全,只得先留在苍州。盟书也在哥哥那里。”怕父王担忧,沈郁离又补充了一句。
沈洵半晌不语。事到如今,他最先想到的是他早逝的发妻。他曾在她离世前发下重誓,不惜一切护儿女周全。谁知一生谨小慎微,举步维艰,最终还是引来了猜忌。明明已经还政于朝,皇帝却仍是动了杀心。
只听阿离将这些天的事情复述了个大概,沈洵已是心惊胆寒,沉默许久才说道:“欺上瞒下,假传消息,阿离,这是欺君之罪啊。”
“可是父王,皇帝心中已经为你定下了罪。若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沈洵无力地摇了摇头,“让为父想想。”
“父王……”
沈郁离知道现如今已经不是能犹豫不定的时候了。她心里着急,还待再说些什么,沈洵却疲惫地打断了她,“让为父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