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族表面假作仁义,收留墨门最后的血脉,实则是将这墨门少主困在门下,好教天下人都看看,当年叱咤风云的墨门,如今连最后一点骨血都要仰人鼻息。
那年重阳佳节,玉族设宴群英,灯火通明、丝竹不绝。唯有元雀,彼时不过是个五六岁的稚子,却被唤至阶下,替人研墨捧砚。而那玉族弟子,正是昔年死于墨门剑下之人的子孙。
自那日起,宗门比试,便成了元雀的羞辱之所。玉族每有较技,定令他立于擂台一侧,让这所谓的“墨门遗孤”立于擂台之侧,眼睁睁看着玉族绝学如何碾压墨门残篇。
元雀住在最偏僻的“绝墨阁”中,院门上“绝墨”二字用金粉所饰,格外地刺眼。玉族弟子每每路过之时,总要故意高声谈笑:“这堂堂墨门少主,如今不过是咱们玉族的一条看门狗。”言罢,还要往院中掷些残破的符纸,美其名曰“赏他些笔墨”。
如此种种,这孩子皆一概忍了下来。如杂草一般,活到了今日。
众人一时默然。
那卷发少女沉吟良久,忽从袖中取出一个檀木小匣,递至元雀跟前:“这个给你。”
元雀接过一看,匣中竟卧着一条赤红小虫,通体晶莹,煞是好看。少女嘴角微扬道:“这是我新炼制的蛊虫,名为海棠。”
她顿了一顿,又压低声音道:“姥姥说了,出来玩不可妄伤人命。这蛊虫虽不致命,但让那些欺辱你的人吃些苦头,还是绰绰有余的。”
少女不过二八年华,说话间眼波流转,带着几分天真烂漫:“方才言语冒犯……你别生气。”
元雀望着那蛊虫,轻轻摇头,笑道:“我不生气。”他又迟疑片刻,道:“只是这蛊虫......还请姐姐收回。”
他声音稚嫩中带着些少年气,无比认真道:“墨门倾覆时,我尚在襁褓之中。先父并非玉族所害,他们确实依约将我抚养成人。养育之恩,岂是些许羞辱可比?”
云华闻言,眼中泛起怜惜之色:“真是个好孩子。”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可愿……离开玉族?”
元雀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希冀,转瞬又黯淡下去:“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
云华笑道:“可去青曲镇寻一位青娘子,见到了就说,是小姐让你来的。”见少年犹疑,她又道:“当年墨门掌门托孤之时,已将墨门百年秘宝尽数相赠。那些宝物,莫说养你一人,便是再养十个也绰绰有余。所以……你不欠玉族什么。”
五方好奇地问道:"这些门派秘辛,便是玉族长老也未必尽知,你是如何知晓得这般详尽?"
云华闻言,轻咳几声,将头扭至一侧,恍若未闻。
当年在天界当医官时,她一是无聊,二是寻姐姐踪迹,常借故往藏书阁走动。那守阁的仙翁最是贪杯,她每月必携药酒前去。待老仙翁醉眼朦胧之际,便将那些记载人间秘事的册子尽数翻阅。虽说是为寻找姐姐下落,却也顺带将各门各派的陈年旧事记了个周全。
云华天生灵台清明,过目不忘。凡间种种秘辛,无论大小,只要曾在典籍和洛诰镜中见过,便似刻在脑中一般。只是这等偷阅天书之事,终究不光彩,这帝君大人万一认真起来,免不得说她几句,自然闭口不敢多言。
五方只微微一笑,却不再多问。